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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楼的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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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有一座"燕子楼"，不是楼房的名称叫燕子楼，而是因为楼房内有很多燕子窝荣获的雅号。至于有多少燕子窝，曾经有三位老奶奶，每天早晨饭后集合一起，一个单元一个单元、一层楼一层楼地数，连续数了七个上午，也没数出准确数字。
这些燕子窝，大多不是空窝。每当春季来临，燕子们从南方回来，整个小区天空，飞行的燕子遮天蔽日，楼顶、窗台、花坛旁、地面上，随处可见它们小精灵似的身影，"唧唧唧、唧唧唧"的叫声，从早晨到晚上，不绝于耳。孩子们在小区里玩耍，常常有人被空中燕子抛下的粪便砸在头上、身上。没人怪怨燕子，反而觉得好运当头，心中生出一份欣喜呢。
很多外地人慕名前来参观燕子楼，到了我的家乡，却无一人真正见过燕子楼，只能怪自己无缘，宝山空回。渐渐的，远近闻名的燕子楼便成了一个传说。而这个传说，其实是因我而产生的。
几十年前，我出生在这座旧楼里。不知什么原因，只有几岁的我突然喜欢上了燕子。每当春季开始，燕子们从南方回来，我经常在下午时，躺在院子花坛的边沿上，欣赏深邃的蓝天下，那一只只身穿白衬衫、外套黑色燕尾服的小绅士们，在空中欢快地飞来飞去，着迷于它们的俊俏与可爱、矫健与灵敏、自由与奔放……常常到了晚上，燕子回窝了，我才回"窝"。
那时候，整座楼房内也没几个燕子窝，还常常被人破坏掉。很多成年人讨厌它们整日不休的吵闹声，爱干净的老人们讨厌它们的宝宝随意播撒粪便，淘气的小子们不是站在梯子上，偷出燕子卵来玩儿，就是拿出还在哺乳期的小燕子，要将它们抚养大，结果不出两日便死了……不管哪一种原因，都让成年燕子悲痛欲绝，开始厌恶这里。记忆中，每一个新春来临，空中能够欣赏到的燕子，都在减少。
小学一年级的某一天下午，我要去楼下躺在花坛边沿上看燕子，走在楼梯上时，突然发现楼道窗台上站着一只燕子，警惕而又胆怯地看着我。我猜想，小燕子一定是从某一个敞开的窗口飞进来，到了不同的楼层，因为窗户关闭，无法飞走了。
我突然有些心疼小燕子，急忙回家搬来凳子，慢慢走过去，要将它拿起来到外面放飞。小燕子一定看出了我要抓它，越来越害怕。我怕它飞走，无法拿住，更加小心翼翼，可它只是走动两步，没有展开翅膀飞走。我站在凳子上，轻轻拿住它，手指感觉到，它那小小的心脏"怦怦"在跳，一定怕极了。别怕，小宝贝，我会把你放飞。我知道它听不懂我说话，但我轻柔的动作和温暖的声音，或许对它是一种安慰。果然，它在我手中一动不动，歪头看着我，还眨动两下那俊俏的黑溜溜的小眼睛。
这个小精灵，真是乖巧极了！
我从凳子上下来时，突然发现它左肩头有一点点血迹。一定是为了冲破禁锢，不停地飞撞玻璃而受伤了。不能把它放在外面，它不能飞了，若被谁家的猫发现，或者遇到哪个淘气小子，准会没命的。我把它带回家，放在我房间的窗台上，拿出"家庭药箱"里的云南白药，用棉签沾药粉一点点涂抹它伤口。似乎明白我在为它治疗，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只是歪着小脑瓜一遍又一遍地瞅我。
晚上，我打开电灯，打开窗户，让飞虫进来……可我，只能睡在客厅沙发上。否则，那无以数计的蚊子，用不到半夜，就会吸干我身体里的血。好在父母是很开明的人，没有因我的荒唐而阻止我的行为。第二天，有些飞虫要飞到外面，我已经关窗了，它们只能头顶玻璃挣扎着寻找希望……不能飞翔的小燕子就在窗台上，小巧的嘴巴竟是那样灵敏，脖子一扬嘴巴一钳，一只小飞虫便在嘴巴里了……
嘿嘿，小燕子不会饿死了！
几天后，我突然发现，小燕子能在屋内飞翔了，而且一点也不怕我了。每当我走进屋，它便飞起来，在屋内盘旋两圈，然后落在我头上，或肩上，"唧唧唧"地叫着，偶尔还将脑袋歪过来或低下，蹭我的脸或额头。呵呵呵……小家伙，你在感谢我吗？还是向我撒娇呢？还是要去外面广阔的天空呢？
不知你心里想什么，但我知道，我的小屋内，绝不是你想要的世界。那天，我把它拿在手中走到楼下，站在花坛旁，伸开手指，举在胸前。小家伙仰头望望天空，伸展两下翅膀，"唧唧唧"地欢叫着，飞起来落在我肩头，歪头蹭蹭我脸颊，然后"突"一下飞向天空。我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马上又失落起来。它那"唧唧唧"的叫声，砸在我心里，把心砸碎了。
此后，我仍然每个下午的傍晚之前，只要可能，便躺在花坛边沿上，看天空那一只只、一双双、一群群身穿燕尾服的小精灵，欢快地飞来飞去，想那只曾被我救助过的小燕子，是否也在这片天空飞翔，是否已经找到了家……那天，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忽然，耳边响起"唧唧唧"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还没看到什么，已感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蹭我的脸颊。
小绅士，果然是你吗？我伸手去拿，它没有躲避。我把它拿到眼前，它摆动着小脑袋看着我，眨动几下黑溜溜的小眼睛，"唧唧唧"叫了几声，然后歪头蹭蹭我手指，开始挣扎。我知道它要飞走，轻轻松手。它的小爪子在我手上使劲儿蹬一下，翅膀同时展开，快速飞向天空，"唧唧唧"叫着。声音里充满的快乐，让空阔冷峻的天空，顿时温柔起来。
我起身回家，要把小燕子的快乐告诉妈妈。走到门前，仰起头伸手开门时突然愣一下：门上面紧挨顶棚处，有一行新泥。天啊，小燕子要在我家门上面筑窝啦！就在这时，一只燕子从我家下一层敞开的楼道窗户飞进来，飞到我家门的上方落在燕窝边，将口中的泥码在燕窝的墙壁上。
我突然想，这只小燕子，是我的小绅士吗？看它那一点也不怕我的样子，跟老朋友似的，又不跟我"打招呼"，不会是我的小绅士，但一定是我的小绅士的"新娘"，或者"新郎"。果然被我猜中了。当它起身飞走，又一只小燕子飞来，将口中泥码在墙上，马上飞落我肩头，"唧唧唧"叫几声，然后又飞走……刚才花坛前，它一定是告诉我：我们马上就是邻居了。
我激动得差点喊起来，回家搬来凳子放在楼道窗前，将窗户打开，用木条支撑住，不让风把窗关闭。然后通知左邻右舍，谁也不许关窗，更不许破坏燕窝。至于将来可能产生的燕子粪便，我负责每天清理一遍，决不给邻居增添麻烦。
我每天都在观察燕窝建设的进度，着急自己帮不上忙。不久，燕窝建成了，我又着急看到燕子的小宝宝们……每天放学路上，我不再贪玩儿，而且发现了一条虽然僻静，但能提前十分钟到家的近路。每天都走这条近路，我要第一个发现燕宝宝。
这天，天气阴得有些恐怖。我走上僻静近路时，突然刮起了湿漉漉的冷风，好像提醒我马上要有危险发生似的。我害怕了，开始小跑起来。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站在路中间盯着我。我一下停住，感觉"怦怦"狂跳的心就要撞裂胸腔，然后逃走。我急忙转身--身后几步远又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正快步向我奔来……我被他们夹在中间了。
他们一定是人贩子！我张口要喊救命，后面的人已到近前，一手抓住我搂进他怀中，另一只手捂住了我嘴巴。前面那人也已到我身边，拿出毛巾塞进我口中。然后，一个抱住我，一个用绳子捆住我。我拼命挣扎，可，只有八岁的我，又在极度惊恐之时，岂能挣脱两个凶神恶煞的束缚！
我被其中一人扛在肩上。
他们沿着设计好的路线快速奔跑。
我多么渴望能有人从这里经过，能看到我被绑走，能快速跑到派出所报案……最好是一个见义勇为的人，打倒两个凶神恶煞，把我救出来，或者大声呼喊，招来更多的人……不管什么方法，只要把我救下……可惜，没有人出现，甚至连一只急于回家的老鼠，也没有出现。完了，我绝望了！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片"唧唧唧、唧唧唧"的叫声，那是多么熟悉而又亲切的燕子的叫声，只是比平时多、比平时集中、比平时急切、比平时响亮。一定是燕子们知道大雨即将来临，急于捕猎食物急于回家。而因空气潮湿，飞虫们降低了飞行高度，燕子们也只能低飞，所以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
处于惊恐之中的我，没有心思想这些，但潜意识中，一定是这样以为的，否则，如此喜欢燕子的我，不会感觉不到燕子叫声的异常……
突然，我被扔到地上，两个凶神恶煞嗥叫起来。我看到几百上千只燕子低空盘旋，飞向两个凶神恶煞。那些飞在前面的，已经撞到凶神恶煞身上、头上。他们开始奔逃，"嗷嗷"叫着，双手不停地抓打。一些燕子撞伤了自己，还有的被他们抓伤打伤，纷纷掉落地上。盘旋中的燕子依然前赴后继，飞撞而来……一定是我的小绅士，空中觅食时发现我被捆绑，呼叫它的同胞们前来解救我……
两个凶神恶煞终于逃脱了。燕子们没有离去，依然在我的上空低空盘旋，依然"唧唧唧、唧唧唧"地叫着。或许，是向它们牺牲的同胞们哀悼，或许呼叫那些受伤的同胞们飞起来，或许要以这样一种非常的景观引起人们的注意，或许几种原因都有。
我的小绅士，突然降落我胸上，瞅着我蹦跳着，"唧唧唧、唧唧唧"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焦急和忧虑。我轻轻闭一下眼睛，深呼吸一口，突然感觉阴霾笼罩的天空正阳光灿烂，碧空万里……小精灵，谢谢你！我的眼角滚落出幸福的泪滴。
的确有些好奇的人跑来看究竟。于是，我口中的毛巾被拉出来，捆绑我的绳子被解开。我讲述了刚才的故事，一双双敬慕的目光落在地面，一双双温暖的手伸出来，轻轻捧起一只只受伤的燕子……
此处距离我家已经很近，前来"看究竟"的人中，大半和我同住一座楼。我们把受伤的燕子捧回家，小心地为它们疗伤。几天后，这些小燕子又像绅士一样飞翔在湛蓝的天空。
群燕冒死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救助过燕子的小男孩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从此，我们这座楼中，再没有人破坏燕窝，再没有人偷燕卵，再没有人掏燕宝宝，而且，每当春天来临，所有楼道的窗户全部打开……燕子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筑巢，快乐地生活，安全地繁衍后代，而且常常得到人们的帮助。
从此，这座楼中的燕子窝越来越多，也就有了"燕子楼"的雅号。这就是"燕子楼"的传说。
那些前来观赏燕子楼的游客，至今，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燕子楼，只能觉得我家乡的燕子，比他们家乡的燕子多。虽然几十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但是，燕子楼的传说依然经久不衰。其实，只要我们喜欢燕子，自觉地保护燕子，何处不是燕子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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