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儿童文学|原创|儿童小说|
1 天还没亮,娟子在熟睡中被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爸爸妈妈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头,你一言我一语,叮叮当当,互不相让。妈妈好像要爸爸去一个地方而爸爸不愿去,于是妈妈就骂爸爸是无赖,爸爸骂妈妈是破鞋。妈妈的声音恶狠狠的,说她就是破鞋怎么样,有本事你不穿就是罗。 一个人怎么成了破鞋?这大概是比喻,娟子不明白比喻什么。 妈妈发现娟子的身体在动,说:“小声点好不好,娟子还在睡觉!” “你的声音还小呀,没把楼顶掀翻!”爸爸回敬了一句。 娟子猛地坐起:“吵,吵,你们吵吧,反正我也不睡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娟子实在想不起来,爸爸和妈妈是哪天交上火的。大概是在爸爸下岗以后,妈妈就对他看不顺眼了。每回爸爸一进门,她就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地数落他,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棒子也打不出个屁来”,“浓包”,“弱智”,什么词句恶毒就往爸爸头上安什么,直到那天说爸爸是“白披一张男人的皮”,爸爸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甩过去,妈妈的脸上顿时留下五根红红的指印。妈妈火冒三丈,发疯似地扑上去,揪着爸爸的衣领,用脚踢,用牙咬,用手抠。爸爸一动也不动地挺着,任妈妈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才说声“够了吧”。妈妈说不够,喘了口气,又向爸爸发起了新的一轮进攻。 就在这时,娟子放学回来了。爸爸看见了女儿,立刻挣脱了妈妈,转过身,把所有的痛苦换成极不自然的微笑朝娟子点点头。娟子只瞟了他们一眼,知道一场如火如荼的战斗刚刚结束,打鼻子里哼了哼,从他们当中穿过,径直跨进自己的房间,用沉重的关门声表示蔑视和抗议。 2 吃晚饭时,爸爸从女儿的话中得知,明天期终考试。爸爸说,这回娟子要是平均分数考到95分以上,一定买只大蛋糕慰劳慰劳。妈妈在厨房里听见了,说:“一只蛋糕好几十块,你有钱吗?” 爸爸说:“为了孩子,就是卖血我也情愿!” “你卖去呀,这就去卖好了!” 两个人又接上了火,娟子捂起耳朵,大声嚷嚷:“你们再吵,我马上跳楼!”并作出往阳台上奔跑状,这才制止了一场新的战争。 你想想,后院天天起火,在前方日夜奋战的娟子能有好心情吗?长此下去,学习能不退步吗?即使娟子人坐在教室里,妈妈脸上的五指,爸爸胳膊上的伤痕……像电影一样全浮现在她的眼前,娟子哪有心思复习。 娟子这回真的考得惨不忍睹,从全班第三名一下子滑到倒数第五名。 拿到成绩报告单,娟子不敢回家,一个人跑到湖边呆坐。住在娟子家前楼的容容到她家玩,知道她没回来,就跑到湖边来找她,她猜到娟子肯定在这儿。她清楚娟子心里的苦处,安慰她,劝她回家,既然这样了,总不能不跟家里人见面吧。 明亮的日光灯下,妈妈把饭菜端上了桌子,一只大蛋糕放在门口的茶几上。爸爸正等着女儿的喜讯呢。 娟子满面沮丧地出现在门口,爸爸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妈妈朝娟子伸出手:“成绩单呢?拿出来看看。” 娟子极不情愿地把那张纸交给了妈妈,妈妈看着看着,那张还残留些清秀的脸庞迅速变得冷漠僵硬,像是一块铁,一块冰,再也没有什么能使它融化了。爸爸劈手从妈妈手中夺过纸片,看了看,说:“嗯,还好,每门功课总算及格了。祝贺你,娟子!”他把蛋糕往她面前一放,“今晚不吃饭了,吃蛋糕!” 站在一边的妈妈胸脯不停地起伏,眼睛也越睁越大,忽然伸出胳膊猛地一扫,顿时,满屋飞起了五彩缤纷的雪花。圆圆的蛋糕盒吓得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往柜子底下一躲,不见了。 “干什么你!” 爸爸来气了,指着妈妈吼。 “我让你们吃蛋糕呀!”妈妈两手搭在腰上,冷冷地笑。 爸爸的怒火又被点燃了,伸手要打,被娟子拦腰抱住,妈妈又蹦又叫:“好个姓唐的,你等着!”说着,风也似地卷进厨房,糟糕,妈妈去抄菜刀了。娟子尖叫一声,感到危险就在眼前。爸爸一个箭步跟上去,一把攥住妈妈拿刀的手腕,往后一别,妈妈“哎哟”着,挣扎着,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战争以爸爸暂时胜利而告终。没想到,到了天亮,他们又接上了火。 娟子恨自己不该出生在这个家庭。有位外国作家说过,家庭就是两个人的生命水乳交融在一起的产物。真不知道爸爸当初是怎么想起来跟妈妈这种人交融的。 3 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老师除了布置假期作业,还要对同学们的表现进行评点。娟子在学校一直磨到天黑才回家。 屋里只有妈妈,娟子问爸爸呢,妈妈不吭气,娟子又问了一句,妈妈白了她一眼:“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上哪就上那,我怎么知道。” 娟子不再问了,端起碗就往嘴里扒。 “娟子,如果我一个人带你过行吗?”妈妈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怎么,你们要离婚?” 娟子把筷子定在嘴边。 “谁说要离婚啦!”妈妈眨眨眼,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离婚是大人的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对吗?”娟子顺着妈妈的声调往下说,说着说着,陡然把脸一变,“我可告诉你,你们要是离婚,我就上外公那儿去!” 外公住在皖西的大山沟里,那里没有巧克力,没有麦当劳,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以往每到娟子不好好读书时,妈妈就吓唬她说要把她送到外公家。现在,娟子不用吓唬,主动提出要到那里去。 妈妈一愣神,脸腾地红了。娟子似乎意识到什么,大声说:“真要想离婚,只要说一声,我马上走人。要是爸爸提出离,我就跟你过,如果是你提出的,我就跟爸爸过。” “可你爸下岗了,养不活你……” “那我就跟他讨饭去!” “嗬,真没看出来,我家娟子还是个有志气的姑娘呢!”妈妈看娟子想要发火的样子,忙改口道,“好好好,不离,我们不离,永远不离,这下行了吧!” 娟子本想叫妈妈当场给她写份保证书,想想算了,哪有女儿逼妈妈写那玩艺的。唉,这能怪娟子吗!做儿女的谁想让自己的父母离婚?班上的潘宏林原来是个小胖墩,他爸爸妈妈离了婚,他跟奶奶过,两个月下来就成了个小瘦猴。还有于莉莉,爱说爱笑,父母离婚后一天到晚神魂颠倒,上课老走神,老师说这叫呆若木鸡,同学们轰堂大笑,都叫她木鸡。无数事实告诉娟子,那怕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让他们离!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娟子吓了一跳,拎起听筒,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娟子激动得大叫:“老爸,是老爸吗,我想死你了,你在哪?” “我已到了深圳……都说这里钱好挣,我就来了。” “找到活了吗?” “暂时还在歇着。不过,希望总是有的。娟子,等我安顿下来,一定接你来玩几天……” “太好了,让妈妈也去……” 爸爸不置可否,问娟子在干什么,娟子说在做作业,爸爸说:“我还以为你又在看电视呢。”娟子说电视机坏了,妈妈不肯修,娟子也不想让她修,她想把看电视的时间用来复习功课。爸爸也好,等考上初中一定给她抱个大电视回来,让她看个够。爸爸还说以后每天晚上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娟子想到电话费,忙说:“不用了,一个星期打一回就够了。” 爸爸很感动,说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何以体贴人了。 刚放下电话,妈妈回来了,问娟子在跟谁通话,娟子说:“爸爸流浪到深圳去了,你知道吗?” 妈妈把头摇摇:“我也不是他的跟屁虫,他上哪跟我有什么关系,笑话!” 4 妈妈最大的爱好就是跳舞,早上一场,晚上一场。每次去之前都得化妆。那可不是一般的化妆,是一种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化妆,打底色,描眉毛,涂口红,一个妆化下来,少说一个钟头。这不,妈妈吃了晚饭就坐到镜子开始忙碌。娟子问她,是去跳舞吗,妈妈说:“小孩子家,别管大人的事。”说着抿抿嘴唇,侧着脸,对着镜子仔细审视着自己。 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妈妈很少化妆,即使化,也是简简单单,五分钟完事。听容容说,她看过一本书,上面说,这个年纪的女人,如果特别注重化妆打扮,一般都是有了外遇。娟子不明白什么叫外遇,容容咧咧嘴,一副饱经苍桑的样子:“哇,你连这都不懂,外遇就是碰到了第三者。” 第三者!啊,就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的另一个人,也就是随时可能替代爸爸或妈妈的那个人。娟子想,妈妈认真化妆莫不真是给第三者欣赏的。容容说,女过33,倒了半边山。妈妈都35了,大概是想在她的大山倒塌之前想重新物色个相好的,哼,只要我娟子在,只要爸爸在,没门!娟子有些咬牙切齿了。他想起爸爸在电话里说过:“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应妈妈。”——照应妈妈?怎么照应?妈妈是堂堂的服装厂副经理,还要她照应!锣鼓听音,说话听声,爸爸是让娟子看管好妈妈,别让她做出格的事。娟子这样想着,暗暗拿定了主意。 化妆完毕,妈妈拎起小包就走,到了门口,回头叮嘱娟子,在家好好看书,她有点事,一会就来。娟子装作老实服贴的样子把头点点。等到妈妈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消失时,娟子几步冲到窗口,伸头一看,妈妈正顺着小区那条石子路往北走,走几步两边看看。娟子清楚,紫罗兰舞场明明在南边,可她却来个南辕北辙。看来,不是去跳舞,是去约会,去找第那个让人痛恨的第三者! 娟子不敢怠慢,飞也似地下楼,悄悄地跟在妈妈后面。 妈妈穿过两条马路,身子一闪,拐进了一座小茶楼,娟子撂心里笑笑,看你往哪跑! 娟子在楼下呆了十分钟,估计妈妈跟第三者已接上了头,这才慢慢地往楼上攀。去年,娟子跟爸爸来过这家茶楼,楼上有个大厅,旁边有几个包厢,不知妈妈躲在哪个包厢约会。 娟子站在大厅门外朝里张望。 “嘿,你找谁?”一个穿红衣,提着大茶壶的大哥哥问她。娟子往后缩缩:“我找人。” 就在这时,她一眼发现妈妈坐在走廊拐弯的一张小桌子边跟一个男人在说话,男人只留个背影,妈妈也是个侧面,她离男人很近很近,头几乎挨到男人的胸脯,声音低低的,不时地用餐巾纸揩眼睛,像是很伤心的样子。 怪事,你伤什么心?是因为爸爸远走高飞而流泪,还是因为娟子防碍了你们而难过?娟子从走廊上转过去,她倒想看看,这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风度翩翩,英俊洒脱,莫非真的比爸爸好上几百倍,几千倍! 当娟子选定一个极好的角度重新观察时,一下子惊呆了,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容容的爸爸!他是娟子爸的朋友,还到娟子家跟爸爸喝过酒,那天的菜是妈妈做的…… 娟子心头像有一百面小鼓在敲,她实在想不透,妈妈跟容容爸有什么关系,有话,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到家里来谈,为什么……难道他们真的想把两个好端端的家拆散吗?难道真的想让比自己大2个月的容容成为正式的姐姐吗?大人们的事就是复杂。娟子有些迷茫。 忽然,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打个电话给容容,告诉她,我妈妈的第三者不是别人,正是你老爸!他们正在这里亲亲热热谈倾诉心声呢! 娟子跑到楼下电话亭里往容容家拨电话,是容容妈妈接的,娟子本想把这个惊天秘密说出来,但又不忍心伤害她,只问容容可在家。片刻,容容来接电话了,娟子劈哩啪啦地把经过一说,容容半天没吭声,娟子问:“你哑巴啦?”容容说:“我在想……”“都火烧眉毛了,还想什么?我要你马上来一趟!”没料到,容容却回答:“不,我不想去!”“为什么?”“大人的事,我不想管。再说,我爸跟你妈是小学同学,同学之间谈谈心有什么不可以的……”电话“啪”地挂上了。 犹如流着血的伤口,被狠狠地抹上一把盐。容容的话使娟子的心受到剧烈的刺激。 现在看来,娟子只好单枪匹马往上冲了。她不再犹豫,把头发一甩,噔噔噔地走到妈妈面前,一屁股坐在妈妈面前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 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剌进妈妈的心窝,她瞪眼盯着女儿,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呀?”娟子两眼像要喷出火来,“代表我爸爸……” “代表你爸爸?”妈妈冷冷一笑,“你没有必要代表他,他也没有必要由你来代表……”顿了一息,妈妈朝容容爸伸出了手,“喏,认识这位叔叔吗?” “怎么不认识,烧成灰我也认识!” 容容爸开始还有些尴尬,很快平静下来,“啊,是唐娟子……来,看要不要吃点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娟子狠狠剜了一眼面前这个跟爸爸差不多大的男人,头一扭走了。 “这孩子,怎么啦?”容容爸忙站起身。 娟子妈没动弹,目光定在空中一点上,一只手摆弄着茶杯,阴郁的眼里像沾上了一层雾。 5 娟子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推开门,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伏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妈妈被人家抢走了,爸爸远走高飞了,留下她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呢?她惶恐而孤独,像被人遗弃在一座荒岛上一样无助。 她想起刚读完的<鲁宾逊漂流记>,鲁宾逊不比她还可怜吗?被遗弃在荒岛上,没穿的,没吃的,却自己救自己,苦苦坚持了几十年。她这点小苦算什么!问题是不能束手待毙,得像鲁宾逊那样动脑筋想办法,让爸爸妈妈重归于好…… 她设计出好好几套方案,第一套方案就是给他们写信,写一封感人肺腑的信,让她们知道女儿这颗真诚的心。她找来一张洁白的纸,刚要写又犯难了,是写一份还是写两份?算了,还是一式两份吧,因为他们犯的是同一个错误,那就是都想把这个家一脚踹了,唯有她才是这个家的悍卫者,是爱情的保护神!她必须义正辞严地给两个当事者指出,这样下去是危险的! 爸爸、妈妈: 你们在女儿心中是一对平凡而伟大的夫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得上你们对我的爱了。我是你们的一把锁,将你们牢牢地锁在一起。可现在,锁不灵了,再也锁不住你们的心了……因为,你们可能都在暗暗地打算离婚! 离婚,对于我这个14岁孩子意味着什么?我心里清楚。我相信到了那一天,你们不会争着要我的,也许会各自保持沉默,或者说由我自己选择…… 爸爸、妈妈,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让我幸福一辈子吗?可一旦你们分手,我就失去一个完整的家,那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爱已经不多了,一直在苦苦坚持着,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呢!为了女儿,你们必须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就在娟子全神贯注地渲泄自己的感情时,电话铃响了,她吓得一哆嗦,拎起听筒,才知道是爸爸打来的。 “是娟子吗?你刚才上哪去啦?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娟子眼圈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心像猫抓的一样,是难过?是怨恨?她也说不清,只觉得心里苦叽叽的不是滋味,不等爸爸再问,她哭了起来:“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 “啊!?”爸爸像早有所料,“没关系,娟子,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不必担心谁要谁,谁不要谁。你看,爸爸一个人在外不是挺好吗……娟子,你在听吗?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你,不,给你和妈妈写信……” “写信?什么信?快读给爸爸听听。” 娟子开始读信,当读到要爸爸再坚持的那一段时,娟子清楚地听见爸爸在电话那头啜泣,她感到听筒湿漉漉的,她怀疑是爸爸的泪水。 “好孩子,别念了……”爸爸一字一顿地说,“你还小,许多事还不明白,比如婚姻,爱情,对你来说,是一本还没打开的书,等你长大了就会读懂的……” “啊,我知道,你是说你和妈妈这间没有那种水乳交融的爱,”娟子不等他说完,马上反驳,“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结婚,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 爸爸沉默了一会,说:“我们换个话题好吗?”他告诉娟子,他已经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电脑公当保安,业余时间打打电脑。说到这,好像想起了什么,“啊,差点忘了,五斗柜第三个抽斗里有只小盒子,里面有我在电脑学校的结业证书,你找出来寄给我,凭着那份证书也许能找到更合适的工作。” 这是一只十分精制的小铁盒,娟子把它拿到灯下,轻轻地打开,证书果然在,里面还有一张纸,湖篮色的,仔细一看,她惊呆了,是离婚协议书!娟子迅速扫了一遍,上面罗里罗索写了一大堆,唯有几句娟子看得明明白白:娟子18岁之前就跟妈妈住在这座房子里,学费、生活费由爸爸出,每月不得少于400元……再看时间,7月3号。天哪,他们早就离了,在娟子放假的第三天,在他们激战了一夜之后的那个阴沉沉的日子里离的。 爸爸啊,你真是个没用的渔夫,尽管你有网,可什么也没捞到,什么也没捞到呀。 娟子的手不停地抖,就像捧了块火炭,她真想冲上那座小茶楼,当面质问妈妈:“你们英离婚为什么不跟我打声招呼?为什么?”妈妈肯定会说:“怪事,我们离婚跟你有什么关系!大人的事小孩子家管不着,你只管你的学习!” 这叫娟子怎么回答呢?只能无言以对。 她感到浑身软耷耷的,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她不明白,这么大的事,他们为什么向她保密?是怕她知道心里装不下,还是怕影响她的学习。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去补合爸爸妈妈两颗残缺的心?怎么样才能重新燃起他们之间热烈的爱呢?娟子想起好几次陪爸爸妈妈散步,没走多远,他们不知为什么争执起来,妈妈扬长而去。她想起无数个熟睡的深夜,她被爸爸喝醉酒的声音惊醒,那声音听起来非常可怕。她还想起无数着孤独的黄昏,妈妈躲进自己的房间里抱着电话无休止地向谁诉说……是啊,一座倒塌的岩壁不可能再引起雄鹰的兴趣,一处废弃的荒原连鸿雁也不肯落脚。他们早就貌合神离了,何必用她这把小锁把他们牢牢锁住呢!娟子忽然觉得过去所做的一切是那样的愚蠢和自私。她默默地告诫自己,唐娟子,你的任务是学习,管不了的事就不必管,天要下雨,你能管得了吗!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是妈妈回来了,她走得太急,忘了带钥匙。就在这刹那间,娟子竟然觉得轻松起来,站起身,把衣服整整,去把门打开,对着门缝里的妈妈笑笑:“你回来啦?” 妈妈有些纳闷,刚才还是天崩地裂,现在怎么风平浪静啦?她难堪地怵在那里,像在等待着女儿的判决。娟子站了一会,伸了个赖腰:“我要睡觉罗。” 那天夜里,娟子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长出了一对翅膀,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小鸟。一个清亮亮的早晨,它从树林深处飞出,飞着飞着,竟被几根绕在一起的青藤缠住了,它叫着,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开来,一头冲了出去。终于,它看见了蓝蓝的天,看到白云,看到那轮鲜红的太阳。它鼓足劲,展开双翅,奋力向着更远的高空,向着太阳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