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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 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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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欣赏过宋玉的辞赋名篇《对楚王问》者,说不定喜欢下面想象力极丰富的浪漫色彩佳句:“故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 ,负苍天,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藩篱之鷃 ,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鷃”,古书注释为“小鸟名”,究竟是什么雀鸟,也没发现考据 家们说起;但愿不是麻雀,可能它就是麻雀,因为麻雀们习惯“藩篱”边耍玩游戏。从这行佳句来看,我们的古人,早有轻视小生命、膜拜庞 然大物的习性。尽管“凤凰”、“鲲鹏”并未存在,也要把它想象得那样的神奇,而确有的小小的“鷃”,却拿来陪衬,达到大的更大、小的 更为渺小的艺术效果。这就怪不得记载种种名人的史册之上,没有名“小雀”、“阿鷃”的,而名曰“凤”呀“鲲”呀的,却多之又多,不胜 枚举。究其实,小生命麻雀之类的小东西,却也有叫人怜爱或值得钦佩的地方,因为它们也是肝胆俱全的物种。说实一点,从小我就喜欢麻雀 。有生物常识的人,大都知道麻雀是人类的益友,虽然它们略为吃一点五谷,主食还是形形色色的害虫,它们是应该受到人类保护的。从感情 上说,自从脱除孩提时期的愚昧之后,不仅没有伤害过一只小麻雀,即使见到小猫捕雀我也情不自禁“横加干涉”。人嘛,对于益友,常常喜 欢关照的,总希望对方好。 前年岁末下了一场大雪;去年岁末下了场更厉害的雪,积雪七天后才开始融化。前年岁末一天上午,我开了房门步入向南阳台看雪景,倏然 发现面前虬枝光秃秃的构皮树上有个小黑影。仔细看去,原来有只饥寒交迫的麻雀贴在上面哆嗦,羽毛紧缩一团,豆色的眼光中不难发现一种 绝望的神色。显然,积雪中觅食太困难了。出于“恻隐之心”,我赶忙回厨房抓来把白米,扫开了阳台条状栏杆面上的积雪,在上面把白米铺 成一条长线,希望麻雀赶忙飞过来充饥。为了表示诚意,我迅速离开了阳台,并关闭了房门。半小时后,估计“客人”已领餐飞走了,我开了 通阳台的门,准备去看看“宴席厅”是否有风卷残云之后的“杯盘狼藉”局面。谁知,叫人失望,白米线依然故我,颗粒未动;那只寒雀仍旧 无声地贴在原地未动,只是它直勾勾的眼光里多了几分疑惑的焦渴感。可想而知,它是对人不放心,生怕人趁雀之危设下什么要命的圈套。我 理解了它这种心情,便又退回室内,轻轻地关上房门,还是希望它经过再一番观察后来领受施主的友谊。直到过去两个小时之后,我又忍不住 重返阳台“调查”。不过,太使人失望了,雀和白米相向对视,谁也没有改变位置,只不过树枝上已多贴了七八只同样的闹饥荒的麻雀。我注 视到它们都濒临生死攸关的绝境,眼光不仅慌乱,而且恐惧得难以自持。这时候的我,对这种雀颖现象,无可奈何地唏嘘起来,暗暗责备它们 对人未免太不相信了!我只好把白米扫进掌心,抛洒在阳台旮旯的鸡笼旁边,那笼里关了一只才买回没几天准备过旧历年用的红羽大阉鸡。不 料,同一瞬间,麻雀们大为活跃地唧唧喳喳起来,我赶忙离开阳台,一关门隔着玻璃窗竟发现它们如虎扑羊似的飞窜在鸡笼旁与鸡抢食米粒。 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心情宽阔起来时却想到人在雀们眼里是不可信任的,人类还不及鸡类那样可靠。当然,这也只怪得人类各个角落,干 的对雀们不公正的事太多有关,它们是凭自己太祖宗的经历来衡量人心的。而鸡类对它们虽然没什么帮助,却是从未伤害过它们的。所以,雀 们不信任人类有好心,也是入情入理的事情。事后,我几次与朋友们谈起这件小事,有的认为我“小题大作”,这是“不值得挂在心上的事情 ”;但也有人感叹人类对自然界万千物种“结下的怨仇也太深了”,生态一旦失去平衡,人类是自己种的酸葡萄自己吃。 到了去年底下大雪天,由于我又多了一年见识,见到社会现实中大量可喜现象的同时,又耳闻止睹到人间一些怪事,不禁又觉得过去麻雀不 肯贸然信任人的善心的多疑行为,还可以否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古老的结论。至少麻雀们在饥饿绝境,不肯为了活命而“铤而走险 ”亡命,而人世上,某些男女,贪婪金钱,什么丑事也愿意去干的。人家“铤而走险”亡命自焚的教训居然对他们一点不起作用。只要有“重 赏”,他们就是“勇夫”,甘为财而死,表演出种种人世罕见的悲剧来。甚至知法犯法罪恶累累,还要文过饰非,在马粪砣脸上抹霜冒充什么 “时髦英雄”的怪事也厚颜无耻地干得出来。这一类人,虽是“庞然大物”的“万物之灵”,又哪及渺小得不过二两性命的麻雀自爱呢?想到 了这一层,我倒想把宋玉的佳句改作“夫藩蓠之鷃,亦能与之料天地之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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