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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是苦涩的药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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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散文|儿童文学|原创|药引
我又要上西藏了。
邻村的一个老妈妈又敲响了我的门。在我记忆里，她已经不止一次敲响我的门了：“求求你，把这包花生带给我的儿子……”
我无法拒绝她。她儿子是和我一起入伍到西藏的战友，也是我中学的同窗好友。但是几年前他就因为执行任务，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永远埋在了雪山下。那时，这个老妈妈正重病缠身，卧床不起，谁也不想把这个致命的噩耗带给她。她更不想让远在西藏的儿子为她担心，再苦再痛也咬牙硬挺着，生怕儿子知道这一切。时间一天天过去，还好，苍天有眼，老妈妈总算日渐康复了。
她问老伴：“儿子已经走了两三年了，同儿子一起去西藏的伙伴都回来探亲了，怎么咱们儿子还不回来呀？”老伴只好含泪说：“儿子执行特殊任务去了，听说那任务十分艰巨，也十分光荣，并且时间持续很长很长，儿子要很久很久才能回家。”
西藏有座山，叫米拉山，山顶飘荡着招魂的风马旗。
我把老**的花生，一粒粒埋藏在那些魂灵的下面。不为别的，只期望那个同窗的战友能和在此倒下的英灵，一起分享**的花生。
又一年的一天，我刚回家不久，老妈妈又一次兴奋地敲开了我的门。
她大声地嚷道：“我儿子给我回信了！老伴说，儿子在西藏吃着我种的花生，特别地想家。阿凌，你这次上西藏再帮我儿子多捎些花生上去好吗？”
我没吱声，只感觉鼻子阵阵发酸，然后，悄悄背过身去点头，点头。
可这一回，我并没有等到老妈妈敲门，便悄无声息地上了西藏。我生怕再看到她为儿子准备的花生，每次带着那些花生上路，我就忍不住一路心痛。不知何年何月，我的那个战友才能真正吃上他**的花生呀。事隔多年，每每提起这件事，我母亲还经常埋怨我，她至今不知故事里隐藏着另一个人导演的隐情，她反复强调老妈妈当时急得用脚不停跺地，特别地生气……
我又羞又愧，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明明知道一个母亲已经失去了儿子，却不能告诉她，作为常年不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作为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军人，我无心用谎言怜悯那位母亲，可在他没想到新的办法之前，我又不得不配合他制造谎言，支撑她对儿子的牵挂和爱。我在愧色中不动声色地渗合着这一切。为了那位母亲不死的心。
快十年了，他们的儿子仍然没有回来。
这一天，当我正起身去街上购物的时候，迎面突然走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她手拄拐杖，一只手紧紧抓紧我的手，说：“阿凌，你是不是又要回西藏了？告诉我，怎么我的儿子还没回来呀？你在西藏，究竟有没有看到过他呀？如果你看见他，就给他捎个信，你说是他老娘说的，如果你再不回来呀，就再也见不到你老娘了。”
我长叹了一声：“放心，放心吧，他在西藏一切都好好的，他在部队不仅立了功，还在那里成了家，娶了漂亮的藏族妻子，还生了一对可爱的‘团结族’双胞胎呢，他这些年的变化可大了，难道这些他都没有告诉你们吗……”
“他，他是告诉我们了呀，信，一封接一封的写回来，我知道他工作忙，可是再忙，你也得回家看看吧，出门这么多年了，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成家后，有了老婆就想不起我们了，他们在西藏生活得很好，是不是他们生活好了，连老娘都忘了，是不是他打算长期不管我们了呀！”说着，她忽然老泪纵横起来。
我抬起头看了看远方，远方的西藏，除了遥远，还是遥远。望着不远处背对着她的老伴，我只好沉默。他突然转过身，向我抛过来一支烟，沉默地望着我，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有我知道，她的痛，一直痛在他的心上。因为这些年，都是他指引我这么做的……
有时，在知道对方的痛因，却不能说出真实病名的时候，谎言便是一剂苦涩的良药。而我们之所以能用这剂良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病人的生命，减轻病人的痛苦，却少不了一味因病而生的药引，那便是爱。只有拥有了足够承受苦涩的爱，谎言这剂良药才能将药引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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