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云里飘先生持着母鸡纳米给他的两块金币,从下水道逃出首府明如镜城,辗转来到一处陌生的乡下。 他在那儿看中了一座向阳的山坡,山坡上长着肥嫩茂密的青草,草丛里藏着各种美味可口的小点心:蝈蝈啦,蟋蟀啦,蚱蜢啦,飞蛾啦,等等。当然也有一些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比如屎壳螂、斑蝥之类。但公鸡云里飘知道,现在乡下的绿地越来越少,这地方已经是满不错的了。于是,他果断地花一块金币买了一块地围了起来,在里面盖了一幢漂亮的房子。这房子对人类来说显得低矮了点,但对于鸡们来说完全称得上是一幢高大豪华的别墅。 他的叫唤引来许多母鸡,她们对他深表羡慕,纷纷表示愿意做他的太太。 像所有别的公鸡那样,云里飘先生也喜欢听赞扬话,他高兴地接纳了她们,热情地招待她们,带她们在他的领土上散步,做游戏。 这样过了好几天,云里飘突然想起母鸡纳米,他的小甜点心儿,她那么有钱,带给他这么好的日子,可她自己却还在过着那么不自由的生活,太不上算了!有一块金币就可以盖一座豪宅,过着皇上般的日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对,应当想法把她接出来,让她脱离那可怕的医院,结束那没完没了的苦日子。 云里飘先生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激动,他对他的新任妻妾们讲述了母鸡纳米的故事,说她是一位了不起的鸡太太,他准备去首府将她接到乡下来,共度好时光。 于是,公鸡云里飘像古代的侠客那样,怀揣着一块金币,朝首府进发了。 经过一番周折,公鸡云里飘再次来到首府明如镜城,找到了纳米神奇医院。 纳米神奇医院已被愤怒的人们砸得千疮百孔,地上满是玻璃碎片,透过砸烂的门窗,可以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显得无比凄凉。昔日装饰豪华的大门口,再也没有穿警服的保安的身影,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老头,站在那儿唸唸有词。 公鸡云里飘走近前,听见那老头儿嘴里说道:“这是我的医院!是我投资建的医院!……” 云里飘先生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这老头儿竟是南洋巨商金如梦先生!虽然金如梦比过去瘦得判若两人,云里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的右脸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一颗痣,痣上面长着一撮红毛!而他的嘴巴则像一个凹陷的肉洞,这个肉洞不知吞噬了多少山珍海味,当初公鸡云里飘也差点儿被它吞噬!如今这个肉洞显得干瘪了不少,但仍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虽然它只是在吞咽着唾沫,仍然让云里飘感到心惊肉跳。 所幸的是金如梦先生并没有认出云里飘,他哪里还记得许多日子以前从他手里脱逃的一只公鸡呢?再说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个穷汉,而公鸡云里飘却是一位怀揣金币的贵客!金如梦对金币有本能的敏感,他一眼就察觉了公鸡怀揣着宝贝。他在废弃的医院门口守候了半天,好容易才守候到这么一位贵客,岂肯轻易放过?于是,他眼里闪出希冀的光芒,上前殷勤地说道:“啊,尊敬的客人,欢迎您光临!现在医院虽然不怎么景气,但是我们可以坐下来谈生意!我拥有许多许多的股票!一亿股!全是‘纳米医疗’股票!当初我买它耗费了我的全部家产,现在我决定廉价全部转让给您……怎么,您不要?比我当初的进价便宜一千倍怎样?还不要?你真是个大傻瓜!现在这个价位简直是不要钱!……老实说吧,我是三天没有吃饭才这么忍痛割让!……哎哟,我的肚子又在唱戏了,便宜一万倍卖给您算了!……“ 公鸡云里飘感到可笑,他摇摇头,说:“我不要你的股票,我是来找母鸡纳米的……” “母鸡纳米?她不在这儿,她早逃走了。” “你知道她现在哪儿吗?” “知道也不告诉你,除非你买我的股票!” 公鸡云里飘心想,虽然他只有一块金币,买了股票就没有钱了,但母鸡纳米身上还会有钱,只要找到她就好办了,便说:“好吧,你告诉我母鸡纳米在哪儿,我可以考虑买你的股票。” “不行,你必须先买股票,我才能告诉你。” 公鸡只好答应了。他取出怀揣的金币。金如梦先生接过金币用手弹了弹,又放到嘴边吹了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于是,他领公鸡来到附近的股票交易所办理了股票转让手续。 金如梦将金币稳稳地揣进口袋,才对云里飘说:“我只知道母鸡纳米从下水道逃出城了,具体在哪儿也不知道……对不起,你自个儿去找吧,拜拜!”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公鸡云里飘气得大骂“骗子”,他拿着那张股票凭证,觉得上了老家伙的当。这时候,他才发现股票交易大厅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门外自行车棚里坐着一位守自行车的老太婆,一面吃着带来的饭菜,一面对着空荡荡的自行车棚叹气。 公鸡云里飘闻到米饭的香味,顿然感到肚子十分饥饿,是的,他也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可是他现在已没有钱了,他的那块金币已变成了手里的股票凭证。他觉得这股票没什么用处,便走过去问那老太婆,可不可以用这股票换一顿饭吃。 那老太太瞧了瞧股票的面值,惊讶地叫道:“啊,我的天,这是一亿股纳米医疗股票!要是在过去,它可以买下整座城市!……” 她告诉公鸡,过去人们都疯狂地抢购纳米医疗股票,交易大厅里每天人头攒动,车棚里也停满了自行车和摩托车,可现在极少有人光顾股市,没有谁愿意购买纳米医疗股票了…… “那我也不要它。”公鸡云里飘说,“你搞点饭给我吃,我把它送给你吧。”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一块金币。” “啊,一块金币!我看守自行车一年也难攒到这么多钱!我不能占你的便宜……这样吧,我给你饭吃,股票交易凭证你还是自拿着。” 于是,老太太将碗里的米饭扒了一点出来给公鸡云里飘。 公鸡吃完米饭,将股票交易单扔给老太太说:“我得去找母鸡纳米,带着这张纸很不方便,还是给你吧!”说完,他拍拍翅膀跑了。 老太太在他身后喊道:“这上面是你的名字!你别跑,你别跑呀!……唉,那就让我替你保管吧!……” 公鸡云里飘钻进下水道,一直找到城外,也没见母鸡纳米的影子。他一路找,一路不断地呼唤着:“纳米,我的小甜点心儿,你在哪儿呀?” 母鸡纳米这时候正呆在一座公路桥下面的涵洞里。她和荞麦壳大叔逃离纳米医疗医院时过于仓惶,竟然忘了带金币,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也早花光了。现在,白天荞麦壳大叔出外讨一点儿吃的,晚上,他们就蜷缩在桥洞里过夜。好在现在不是冬天,只要能讨到吃的,也就能勉强捱下去。 突然,母鸡纳米听到公鸡的叫声,啊,是云里飘,他在呼唤自己! 母鸡纳米激动地从桥洞里跑了出来。 她看见公鸡云里飘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差点儿想扑过去拥抱她的昔日情侣,却又强行抑制了这种冲动,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羽毛掉光了,又变成了一只丑陋的赤身裸体的老鸡婆。 公鸡云里飘也看见了母鸡纳米。他当然没有认出她,因为面前这只老鸡婆岁数太大了,他觉得比他的祖母还要老。 公鸡云里飘上前尊敬地问道:“老奶奶,您看见母鸡纳米吗?” “啊,母鸡纳米?没……没看见……”母鸡纳米颤抖着,心里感到一阵揪痛,结结巴巴地回答。 “啊,纳米,我的小甜点心儿,你躲到哪里去了呢?”公鸡云里飘嘴里念叨着,失望地走开了。 母鸡纳米踉踉跄跄地走回桥洞。她感到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荞麦壳大叔招呼她吃东西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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