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讯息|儿童文学|翻译家
“昨天我生日,88,发发”。任溶溶在他儿童诗歌集的扉页写上这个日子,作为他88岁的生日纪念物送给了我,甚是喜悦。 在上海市中心被高楼包围的一条小弄堂里,住着儿童文学翻译家任溶溶:14号底楼的前间。15平方米小屋,2/3的空间被书橱占据,除了书,就是一个方桌,一对沙发和靠墙的一张小床。这间看似平凡的小屋,好像一个“魔法盒”―― 丹麦的美人鱼、瑞士的长袜子皮皮、意大利的洋葱头……许多世界各地的美妙故事都是在这里被“变成”中文故事,继而走向中国小读者,著名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则是这间小屋的“孩子”。 这一天,我走进弄堂,推开门,正坐在方桌前的任老竟穿着医院病号服,“人生第一次住院,刚出医院――你怎么会来采访我啊?”这个从22岁起,花了60多年心血,用英、俄、意、日等多国语言将世界儿童文学名著介绍给中国孩子的翻译家和儿童文学作家,却觉得自己应该被淡忘了。 “我从小在书摊前看您的《木偶奇遇记》、《洋葱头历险记》、《假话国历险记》――‘六一’到了,大家都想您啊!”我说。“噢,那是太麻烦你了。”一个著作等身的老翻译家心安理得地淡出世界,将自己埋在了一屋子的书香里。 “这里全部是我爸的作品”。任老的小儿子指着靠窗的书橱,最上层放着任老70岁时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全集》(此书获得丹麦首相拉斯穆森亲自授权,有简体和繁体两个版本)。书橱下面几层则放满了任老其他作品。最让人吃惊的是靠走廊的书橱:任老刚买回一套131部的《海上文学 百家文库》。“我每天拿一本翻翻,看看上海出版的儿童文学,看看老朋友们的文章。”这个4岁进私墪,小学一年级迷上章回小说,初一读完鲁迅全集的老人,到了88岁高龄仍如此勤勉好学实在令人钦佩。 “现在的电视剧把老上海写成风花雪月,不准确。我在写一本书,写当年的地下党英雄,我要告诉孩子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说是淡出世界,其实老人的心一天也没离开儿童文学。 说起长达66年的儿童文学翻译生涯,任老十分感慨。当年他就读的“雷士德”中学有地下党组织,因此有机会看了《西行漫记》。毕业后,他参加了新四军,但因为得了黄疸病被派回了上海。从那时起,他开始为地下党姜椿芳开办的时代出版社翻译苏联作品。“苏联儿童文学有个很好的开山鼻祖,那就是高尔基。从那时起,我翻译了大量苏联儿童文学。‘文革’后,我开始翻译欧美儿童文学,并注意到世界儿童文学的最高奖安徒生童话奖。那时起,我就尽量将获奖作品一一介绍过来,最早的一本是瑞典童话《长袜子皮皮》。” 说到这个安徒生童话奖,任老颇感遗憾。“从创作来说,这个奖项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每两年举办一次,集中了世界上最有代表性的儿童文学作品,我国似乎至今没有作品被评上;从译介来说,我们应该把每一届的优秀作品都介绍给中国孩子,那将会大大丰富孩子们的阅读世界,但是现在好像没人这么做。” 现在文学翻译人才断档,更不用说专业的儿童文学翻译队伍。任老则可以运用他通晓四国外文的语言优势将多国儿童文学翻译成中文。“你能用四国外文翻译,太不简单了。”任老却纠正说,“学外文不难。重要的是搞儿童文学一定要有深厚的文学修养和文字功底——搞儿童文学的人不能只看儿童作品,自身修养越高越好。”他说,外国作家为了吸引儿童,在作品中搞了很多文字游戏,要翻译得好很难。“我这辈子不知读了多少书,还常听侯宝林的相声,这些积累让我能生动幽默地翻译作品,吸引孩子们阅读——从这点上说,我搞儿童文学翻译是中国儿童文学的幸事啊。”老人笑了起来。如今,88岁的任老还在学唐诗,因为“创作儿童诗歌时用得上”。 接着,任老说起了中外儿童文学各自的好传统。外国儿童文学有一个很好的传承:从格林童话到安徒生童话再到现代童话,都是用夸张的想象力来表达真善美与假恶丑的斗争。比如意大利童话《洋葱头历险记》,其实说的是“阶级斗争”:洋葱头代表工人和农民,番茄爵士、菠萝王代表贵族阶级,但孩子们觉得很好玩,所以很爱看,这样的作品就可以传世,可以流传很广。他列举我国不少优秀儿童作品,因为受政治局限性影响,今天的孩子们都很难理解和接受,作品也难以走出国门,“这很吃亏,而且造成我们儿童文学的断层。” 谈到我们自己的儿童文学的好传统,任老兴奋了起来。“中国文学有个很好传统。你看,大文豪们都写过儿童文学,如鲁迅、茅盾、巴金……叶圣陶还是中国第一个写儿童文学的作家呢!冰心更是终生从事儿童文学创作。这个传统太好了!我希望今天年轻一代的文学家能继承这个传统,用丰厚的文学修养,建起位于金字塔塔尖的儿童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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