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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繁茂枝叶里的纯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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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女孩,你想知道 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碧绿的茶叶,一片片 告诉你,爱常向你微笑…… ——引自葡萄牙女作家阿莉塞·维埃拉小说《安娜的眼睛》 想像一下,四个年幼丧母的女孩——分别在她们十二岁、十一岁、十岁和四岁半的夏天,跟随父亲去陌生的别墅度假,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 奇遇?冒险?魔法般的探索?女孩和女孩间的信赖与友谊?欢喜,或者暗恋一个男孩?……你的想像有多远,故事就走得多远。 我读美国女作家珍·柏雪(Jeanne Birdsall)获2005年“国家书卷奖(青少年文学)”的长篇处女作《夏天的故事》时,脑海里不断翻腾的,是一片片夏日微风拂过的苜蓿地,开满雏菊的谷仓,远处的农场,花园和围篱,黄色小别墅……——愈是诗意和美好,愈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但凡优秀作家的优秀小说,总有一个“风平浪静”的开头。 但是这平静,很快就被破坏了。 一番迷路的折腾后,女孩们进入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世界——一栋“适合国王居住的寓所”,“到处是尖塔、阳台、高台和朝着各方向突出的角楼。花园里则有喷泉、花朵盛开的树篱和大理石雕像,而那只是彭德韦克一家人从路口所望见的局部。”如此盛大的秘密花园,不可能没有奇遇和冒险。 现在,一个高个子少年出现了。手推独轮车,头顶红袜队棒球帽。最大的女孩罗莎琳偷偷瞄了一眼男孩的双手。她最好的朋友安娜曾说,“你可以从一个人的手读出很多关于他们的讯息”。那男孩带着一副园艺手套。他叫克格尼。 又一个男孩出现了——杰弗利,眼前这栋豪华庄园的主人——“傲慢的提富顿夫人”的儿子。年龄相仿的女孩丝凯冒冒失失在花园撞见这个男孩时,并没有意识到,因为她的冒失,一连串的麻烦就要来了。 这么说吧——这个表面上和往年没什么两样的夏日假期,因为换了陌生的度假地,更因为一连串的奇遇,注定了这个夏天的不平静。 在读着这个好看又充满期待感的故事时,我脑海里活跃的是另一些故事——伯内特的《秘密花园》,奥尔科特的《小妇人》、《玫瑰花开》,伊丽莎白·恩赖特的《银顶针的夏天》……没错,它们都来自美国、都出自女作家手笔、都影响过一代又一代的少年、青年,乃至成人,——最最重要的,它们都赋有一股经典的气息:那些远去的天真,那些温暖和诗意、优雅与纯真,那些对快乐天然的领悟和毫不迟疑的接纳…… 好小说,就像一座神殿,都是有灵魂的。 彭家四姐妹,十二岁的大姐罗莎琳,担任了三位妹妹的母亲角色,常常在妹妹们闯祸后出来收拾残局;十一岁的丝凯长得最像母亲,金发蓝眼,但是脾气急躁,诸事皆有自己的想法,好讲话,有点“大嘴巴”;十岁的珍立志写作,随时随地都在寻找素材,凡事免不了夸张一番;最小的贝蒂是个羞怯可爱的小姑娘,永远戴着一双翅膀,不停地在魔法般的庄园里与忠心耿耿的猎狗进行冒险探索。 然而男孩的出现,搅乱了平静。 大姐罗莎琳,前一秒钟还在“好为人母”,指导丝凯如何照母亲那样做饼干,听说“英俊少男”克格尼“开着一辆无盖小卡车”正向她们的住处过来,即刻“脱下围裙,抹抹头发”,溜出了门…… “大嘴巴”丝凯不知杰弗利身份,当着他面大说提富顿夫人“坏话”,姐妹们为不给彭家人丢脸,决计让珍作代表向杰弗利道歉。杰弗利接受。女孩们兴高采烈赴大花园参加杰弗利的生日晚宴,没料到却遭致提富顿夫人误会深重和充满敌意的冷嘲热讽…… 这是四姐妹和提富顿夫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我读她们之间一来一回、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精彩对话时,感觉身陷刀光剑影的无形沙场,有种叫人窒息的紧张。这里不妨摘引一段四姐妹在生日晚宴上的对话—— “好孩子们,”提富顿夫人说:“现在,说说你们的事。我想好好认识杰弗利的朋友。丝凯先开始好了。”她看着珍。 “我是珍。”珍说。 “抱歉!”提富顿夫人说:“哦,你们人数不少,不是吗?” “我踢足球,”珍说,看了罗莎琳一眼,罗莎琳鼓励地点点头:“我还写书。我正在写一本有关——” “好有趣!”提富顿夫人打断说:“杜普雷先生经营出版社,也许他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真的?”珍兴奋地说。 “当然,孩子,”杜普雷说:“你写完书,把它带来。” “哇!我一定会的!谢谢!”珍满心雀跃地说。罗莎琳的心往下沉。她非常讨厌不值得信任的人许下他们不会遵守的诺言。 “再来,罗莎琳,你呢?”提富顿夫人说。 “我敢打赌她要当时装模特儿。”杜普雷说,一口牙齿都露了出来。 “时装模特儿!”丝凯说。 这就是丝凯的自制力。罗莎琳一清二楚,她不能坐视不管。她设法阻止妹妹。“没关系!”她说。 “有关系!”丝凯说:“我们不会有人想干时装模特儿这种蠢工作。” 提富顿夫人怒视着丝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请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丝凯毫不畏惧地说:“我打算当数学家,或许天体物理学家。珍当然要当作家,罗莎琳还未决定,但爸爸说,她很适合国际外交。” “那我猜你最小的妹妹准备当美国总统喽!”提富顿夫人冷冷地说。 大家纷纷看着贝蒂,她正想躲到大水壶后面。 “她要当兽医,”珍说:“但爸爸认为她会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的女人。” “那是指一个精通各种事情的女人。”丝凯补充解释。 “杜普雷先生和我知道它的意思,珍。”提富顿夫人说。 “我是丝凯!” “蓝色天空,蓝色眼睛,”珍说:“你可以这样记住。你看,我们其他人的眼睛都是棕色的。” 提富顿夫人注视着珍,好像珍有着黄色斑纹的紫色眼睛,然后说:“哦,狄克斯特,我们也许对天体物理学懂得不多,但至少我们知道杰弗利长大后要做什么。” “我们也知道,音——哎唷!”丝凯说。杰弗利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细心的读者恐怕已经嗅出了对话里潜藏的敌意和深重误解。 身为这栋豪华庄园的主人,提富顿夫人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惟一的儿子,将来成为她父亲那样“既勇敢又受人爱戴的将军”; 一心讨好提富顿夫人的狄克斯特(即杜普雷先生),为和提富顿夫人结婚,处心积虑计划提早一年把自己的“绊脚石”杰弗利送进军校; 比之彭家四姐妹,杰弗利生活优裕,似乎应当过得更幸福,可他的快乐并不比四姐妹多。他讨厌战争,讨厌高尔夫球,讨厌苍蝇一样围着他母亲转的狄克斯特,可叫他伤心的是,陷在爱情里的母亲常常糊涂…… 罗莎琳也一样伤心。满脑袋兴奋的她,一个午夜外出,竟然在荷池边看到克格尼在吻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更令罗莎琳伤心欲绝的是,和这个漂亮女孩相比,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一袋邋遢的马铃薯! ——有什么办法呢?成长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你看到了真相。你被误解。你被真相和误解伤害。而一旦当你明白了那些所谓的真相和误解,其实并不能伤害到你什么——反而却成为了你成长路上唤醒美好心灵的拐杖——这个时候,大抵,童年也就渐行渐远了。 成长总是突如其来。成长也不可逆转。 这个漫长的假期结束,罗莎琳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对,她明白了她还太小,只有十二岁,“而克格尼太成熟了,当不了我的男朋友,但他是我的朋友……” 一头扎在写作里的珍,也经历了一次成长。她满以为待她完成了书稿,那个允诺过“把它带来”的杜普雷先生会认真翻一下,然后,给一些好建议,甚至帮她出书……可,这个杜普雷先生根本就是冒牌的“出版家”! 老是闯祸的丝凯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最后一次和提富顿夫人冲撞,虽然伤痕累累,却也在跌跌撞撞中收获了一份值得信任的友谊,还有相互依偎的手足之情…… 看来只有刚刚步入童年的小贝蒂是最快乐的一个了——若干年后,当她长成姐姐们一样大时,她会记得这年的夏天吗?记得她衣橱里的秘密通道;记得奇迹、冒险,和生命中美妙的事。记得她们离开别墅时,她突然要求爸爸停车,一路喊着杰弗利,姐姐们坐在车上,一头雾水,等她坐回座位,她在一车人的惊愕中说:她只是跟杰弗利说,他可以借一下她的翅膀…… 有时候,邂逅一本好书,就是相逢一颗伟大的灵魂。你和这个灵魂一起生活、一起做梦、一起观照。于是,你也就随着这个灵魂成长一次,茁壮一次。 《夏天的故事》于我,就是那样一颗藏在岁月的繁茂枝叶里的灵魂:清澈、诗意、纯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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