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后,面对南下打工的大军束手无策,最后只好听亲朋的劝告来到市人才交流中心,满怀希望地把有关档案和资料送到人才管理部,希望能谋得一工半职。 不知是因为自己一叠厚厚的文学作品,还是因为流利的普通话和自信的气质征服了前来招聘的领导,最后竟有两家单位同时答应聘我。考虑再三,我最终到一所私立中学上班了,因为那所私立学校建校不久,正适合自己创业,也能尽最大努力发挥和显示自己的才能。 事实果不出我的意料,学校正在紧张的施工和组建中,主体工程已近尾声,只剩下装修和有关细节工程。我报道后校长就吩咐我暂时监管建筑材料以及给刚刚完工的水泥操场浇水,以便水泥地面达到最佳的凝固效果。 虽然都是极为普通的活儿,但我还是十分认真,我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及小中见大的一些道理。 同时被聘来的还有一个高中生小周,是本地人,今年考取了一线大学因家里贫穷而放弃了。不知是因为他刚从“七月战场”上下来,还是因为本身的性格,很少和人谈笑和来往。他的工作是监管临时工的工作质量以及出工情况。 学校九月初就要开学招生,所以一切工程都紧张地进行着,校长还加进一个工程队搞内部装修,一切都迫在眉节。 7月底时,校长突然出差去武汉购一批先进的电脑教学仪器,临走时吩咐我说当晚有一车涂料运到,到时负责组织人卸车,并清点数量,不能出半点差错。晚上我等到半夜十二点多钟还未见涂料拉到,只好叫工人先回家休息,留下小周和我继续等。 工人走后不久,那辆大卡车才缓缓驶进校门,涂料老板和司机说有急事当晚要赶回去,叫我们必须马上卸车。我忍着性子好不容易才在学校周围又找到了两个人,一直干到凌晨五点多钟才卸完,之后我和小周一起清点了数量,并在领货单上签了字,才放心地回去休息。 由于太困,一睡就到了上午十点多钟,醒后我马上起床给操场浇水,见小周回去休息了还未来,我只好又去帮他看了看几个临时工的工作情况才放心回屋。 刚坐稳,管工程的副校长就找到我,说昨晚卸的涂料怎么与电话里说的数量有出入,我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副校长见我不相信,就带我去清点,我仔细数一遍,果然差了五袋,我想到可能是工人领去用了,可问了所有刷涂料的师父,他们都说未动新涂料,我纳闷了。最后只好去找小周,要他帮我在副校长那里证明一下。 我和小周找到副校长时,校长正好也回来了,副校长好像在向他汇报此事。校长听完便转头问小周,今天早晨是不是和我一起仔细清点过,我等着小周帮我洗刷“罪名”,可没想到的是小周却说他卸完车后全身发冷,头昏无力先回家了,并不清楚这件事情。我哑然,只知大事不妙。 小周和副校长走了,校长留下我谈话,在一番肯定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彭啊,没想到你一个大学毕业生还比不上小周一个高中生,他有责任心,有集体感,还带病坚持陪你一起卸车,要不是昨晚累倒,他也不会今天请假休息,而你没来多久就让学校损失了好几千元,你这样不负责任今后我怎敢把学生交给你。算了,我看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小周生病?怎么可能,昨天下午他还和我一起打篮球呢!我越想越气,但气也没用,现在必须走人。我三下五去二地收拾了行礼就搭上了一辆中巴离开了学校。 从学校到市内要经过小周的家,在汽车闪过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小周和他爸爸戴着小白帽和手套,正在有劲地向墙上摸昨晚卸下的那种优质涂料。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 在这以后,我也知道了:人在社会中生存,不仅要学会推销自己、展示自己,更重要还要学会包装自己,包装自己也是一种自卫。 那一年,我没有学会这种自卫。
[此文原发表于2001年4期《时代青年》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