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壳先生缩在自家的墙角边晒太阳。 现在正是冬天。虽然乌骨鸡村上的富户都安装了空调,镇上的商店也进了各式各样的取暖器,可荞麦壳先生还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取暖。荞麦壳先生太穷了,说起来叫人难以相信,他家里除了一些南瓜叶和柚子皮,就只剩下一只又老又丑的母鸡了。这只鸡名叫纳美,可荞麦壳先生喜欢叫她纳米,因为他觉得美没有米重要。纳米曾有过辉煌的经历,她下过1000只蛋,整整1000只!荞麦壳先生曾以拥有纳米而自豪,在困难年代,一只鸡蛋可以换3斤红薯!外加一把秕糠!而这些,就足够荞麦壳先生一天吃的了!可现在纳米已经老了,她好久没有下蛋了,恐怕永远也不会下了。 “天晴了,快出来晒太阳!”荞麦壳先生想起纳米,便招呼她。 母鸡抖抖索索地从鸡窝里钻出来。她身上的毛都快掉光了,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难看的鸡皮疙瘩。 “1、2、3、4、5……”荞麦壳先生没有文化,只会做10以内的加减法,但还是数清了纳米身上的毛,“7根,你身上只剩7根毛了!” “是吗?”母鸡纳米用喙理了理剩下的7根毛,张开翅膀,在墙角蹲了下来,“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曾有7只公鸡追求过我,他们都是真正白毛乌骨的帅哥,我要为他们保住这7根毛……” “可我们都老了,”荞麦壳先生说道。他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岁数了。他只记得年轻时点蜡烛,后来有了手电筒,而现在,听人说已经进入网络时代了。 世界的确进步得很快,可这同荞麦壳先生有什么关系呢?虽然镇上有不少人拥有 私人轿车,有的甚至拥有私人飞机,可荞麦壳先生仍是穷汉一个,他依旧得靠晒太阳取暖。说起来他以前曾有过一块薄地,但几年前在圈地热中被开发商占用了。后来他不得不靠收破烂过活,谁知有一次镇长来村里检查,说收破烂有碍观光,对建设文明村镇不利,硬是把他的家什给砸了。现在他只能像游魂般地在世上混日子。 中午的阳光还挺起作用,荞麦壳先生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突然他觉得一阵奇痒,于是将破棉袄脱了下来。啊哈,一只跳蚤!正趴在他的破棉袄上。他迅速伸手逮住了它。 “我叫你吸血!”荞麦壳先生打算对跳蚤施以极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纳米,快来看呀,一只跳蚤!” 纳米似乎对跳蚤没有兴趣,她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这只跳蚤给你吃吧,好歹算是荤腥,补充点营养……” “跳蚤太小了,连塞牙缝都不够,能有什么营养?”母鸡纳米想到吃的,肚子立刻感到饥不可耐,“啊,主人,给我一把米吧,我想吃米……” “啊,对不起,”荞麦壳先生窘得低下脑袋,“家里真的没米,你知道,我整个冬天都是吃晒干的南瓜叶,还有柚子皮……” “我不要南瓜叶和柚子皮!我要吃米,哪怕是掺了秕糠的碎米……” “真的没有。”荞麦壳先生愧疚地摇了摇头。忽然,他天真地说:“要是这跳蚤有马那么大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吃整整一个冬天……,就是像兔子那么大也不错,也可以饱餐几顿……” 可是,他手上的跳蚤只有芝麻粒那么大,同他的想象差得太远了。 这天夜里,荞麦壳先生失眠了。他翻来覆去,终于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一大早,荞麦壳先生就下了床,把母鸡纳米从鸡窝里抱了出来。 “亲爱的老伙计,你是不是感到很饿?” “是的,饿极了……”母鸡纳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每餐吃饱……” “真的吗?”纳米的眼睛里闪出了希望之光,“请赶快告诉我!” “我要把你卖了……” “什么,把我卖了?你不要我了?”母鸡纳米觉得很伤心。 荞麦壳对母鸡说道,他打算把她卖给一户有钱的人家,让她每天吃上等的稻米,还有活蹦乱跳的虾子。 “啊,我宁愿挨饿,也不愿去别人家!”母鸡纳米咽下一口唾沫,说着眼圈儿红了,她舍不得离开善良的荞麦壳大叔。 “你是我们家的功臣,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荞麦壳先生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他的眼圈儿也红了。他告诉母鸡,这只是暂时的分别,他打算用卖她所得的钱购买种子,等将来丰收了,攒足了钱,再将她赎回,一起过好日子。 母鸡纳米没表示反对。于是荞麦壳先生一边走一边叫卖着。 可是,没有谁对一只又老又丑的母鸡感兴趣。 荞麦壳先生听说镇上的南瓜藤先生是位智多星,便抱着纳米来向他请教。 南瓜藤先生摸了摸纳米,说:“可怜的家伙,虽然是真正的白毛乌骨鸡,可她只剩下一具壳了,能有什么价值呢?” “你别看她瘦,她可是下过1000只蛋!整整1000只!” “这个我相信,但那只说明她的过去,现在她上了年纪,就像妇女到了更年期……” 南瓜藤先生的夫人花生米太太听说“更年期”,立刻从卫生间冲了出来,戴上老花镜打量着纳米:“啊哈,一只老鸡婆!恐怕比我的岁数还要大……指望她下蛋是不可能的,宰了熬汤喝呢,又没多少肉……” “千万不能宰了熬汤喝!”荞麦壳先生说道。他看见南瓜藤先生打起了呵欠,知道他来了烟瘾,立刻递上自制的黄烟,说明他卖鸡的用意。 南瓜藤先生接过黄烟筒,过足了瘾,才眨着眼睛说:“也许只有吹牛大王黄牛皮先生才有办法让你的母鸡卖出好价钱。不过,黄牛皮见钱眼开。没有好处未必肯帮你的忙 黄牛皮先生是闻名遐迩的炒作大师兼说谎大王,他能把方的说成圆的,凹的说成凸的,如果他说石头能榨出油来,或者水能点得着灯,那是毫不奇怪的,奇怪的是竟会有许多人相信。 荞麦壳先生抱着一线希望求见黄牛皮先生。果然,黄牛皮先生对母鸡纳米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斜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乡巴佬和他抱着的秃毛鸡,皱起眉头:“什么,什么,这只老母鸡也配叫纳米?你知道纳米是什么?纳米是现代科技!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赶时髦了!简直是乱弹琴!” “这个,这个……她原先是叫纳美来着……是我考虑到米是实实在在的,是我们更需要的东西,于是就……” “你以为改了名字就能使她变得高贵起来?真是白日做梦!”黄牛皮趾高气扬地挥舞着手臂,唾沫四溅地教训着可怜的荞麦壳先生,“就是她原来的名字也不对头,什么美,我看她的模样丑死了!” “她……她年轻的时候挺漂亮的,红冠绿耳,白毛乌骨,真的很漂亮……” “好了,好了,什么破玩意儿,快滚蛋吧!”黄牛皮先生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他一把抓起母鸡纳米,凶狠地将她扔出窗外,不由分说地将荞麦壳先生赶了出去。 荞麦壳先生绝望了,他抱起受伤的母鸡,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一边走,一带呼唤着:“纳米,我的纳米!……” 这时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接着刮起一阵奇怪的旋风,地面上飞沙走石。随后,天空传来可怕的轰鸣声,出现一艘硕大的淡绿色飞船。 荞麦壳先生脸都吓白了,他双手抱头,匍匐在地。 “啪哒!”一声巨响,天上掉下一只大怪物来!飞船即刻消逝了。 天呐,这是一只什么东西?他看上去比传说中的恐龙还要大,可是,却长着许多腿,像跳蚤那样的腿。 “妈呀!”目睹他的人们惊恐万状,四散而逃。 只有荞麦壳先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国为他离怪物实在太近了。 大怪物朝前跳跃了几步,来到荞麦壳先生身边,荞麦壳吓得连气也不敢出了。 大怪物垂下脑袋,伸出一根长长的触须,摸了摸荞麦壳先生的脸:“刚才是你在喊叫我吗?“ “没……没有,我没有喊你……”荞麦壳先生浑身像筛糠般地抖动起来,他以为大怪物要吃他。 “可是,刚才我听见有人在叫纳米……”大怪物的绿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好像就是你的声音!” “啊,我……我是在叫我的母鸡,她的名字叫纳米……”荞麦壳先生指了指怀里可怜的母鸡,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真是太巧了!”大怪物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我也叫纳米,来自波西米亚星球……” 荞麦壳先生这才敢抬起头来,仔细端详面前的天外来客。他觉得有点好笑:“你……你有点像我们地球上的跳蚤!……” “是吗?那你就叫我跳蚤纳米好了!”大怪物说道。 “啊,跳蚤纳米!这真是滑稽……”荞麦壳先生稍稍放下心来,他没有想到现实生活中会出现比他想像中还要大得多的跳蚤,但传统观念仍让他感到犹疑,“人们都说跳蚤是坏东西……你……你不会伤害我们吧?” “我干吗要伤害你?我们波西米亚星球上的跳蚤全是好样的!我们那儿流传着一首歌:‘哪儿有跳蚤,哪儿就有健康快乐!……’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交朋友!” “真的吗?”荞麦壳先生又惊又喜,“我可是个穷光蛋啊……” “这有什么关系!”穷人也许比富人更加真诚……,大跳蚤伸出触须来握了握荞麦壳的手,“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你需要我干些什么?” “母鸡纳米受了伤,你能帮助她恢复健康吗?” 跳蚤纳米点点头。他瞧了瞧母鸡的伤口。 “哎哟,痛……”母鸡纳米呻吟道。她的翅膀骨折了。 “这不要紧。”跳蚤纳米用触须靠近母鸡的伤口,轻轻点了点。 奇怪,母鸡的伤口立刻痊愈了!她拍了拍翅膀,欢叫起来:“咯咯咯,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 荞麦壳先生非常高兴,他正要感谢跳蚤纳米,可是这时候警察闻讯赶了来,将他们包围了。 “不许动!”为首的警官命令将炮管对准跳蚤纳米,喊道:“你被捕了!” 跳蚤纳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动弹。几个警察从车里跳下来,取出一根粗长的铁索,上前捆绑外星怪兽。跳蚤纳米生气了,它飞起一脚,“啪”的一声,最靠近的一名警察像足球般地被踢上了天空。其他几名警察见状,慌忙一齐扑了上来。“啪!啪!啪!……”跳蚤纳米同时飞起几条腿,将警察们一个个踢出几十米开外! 荞麦壳先生和母鸡纳米乐坏了,禁不住在一旁喝彩: “棒极了!” “好球!” 警察们被摔得鼻青脸肿。他们恼羞成怒,在胖警官的指挥下,爬起来重新聚集在一起,向跳蚤纳米喷射催泪弹。 谁料想跳蚤纳米受到刺激,身体“呼”地一下膨大,竟变得有10层楼房那么高!警察们见状吓得喊爹叫妈,抱头落荒而逃。 荞麦壳先生在一旁觉得很开心。母鸡纳米上前慰问跳蚤纳米。它用羽毛轻轻触了触跳蚤纳米,跳蚤纳米的心情平静下来,身躯迅速缩小,变得像一头马那么大。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变小了。”荞麦壳先生说着抱起母鸡纳米,跳上跳蚤纳米的背脊,把他当马一样骑回家去。“得儿,得儿……”跳蚤纳米跑得飞快,别的马儿望尘莫及。 他们很快到了家里。荞麦壳先生太穷了,除了晒干的南瓜叶、柚子皮和自制的黄烟,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跳蚤纳米,可是跳蚤纳米一点也不介意。他对抽烟没有兴趣,干南瓜叶和柚子皮却吃得津津有味。荞麦壳先生瞧着他的新朋友,心想他只是外形有点像跳蚤,和地球上那些吸血的家伙完全是两码事。跳蚤纳米吃完南瓜叶和柚子皮,感激地问荞麦壳先生,需要他干些什么。 荞麦壳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是一头牛就好了,就可以替我开荒种地了。” 跳蚤纳米说:“让我试试吧。” 于是荞麦壳先生就套着跳蚤纳米下地了。喝,跳蚤纳米的力真大,他很快就犁出一大块地来,10头牛也不能同他相比! 荞麦壳先生乐坏了,他像孩子般地蹦来蹦去,嘴里嚷着:“太棒了,太棒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愁了;地是犁出来了,但种些什么呢?他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啊。 跳蚤纳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伸出一条腿抖了抖,竟然抖出一些奇怪的种子,撒进了地里。他告诉荞麦壳先生,这是从波西亚星球带来的种子。 果然,地里很快长出了色彩斑谰的奇异生物,有香肠蕃茄,绿宝石玉米,会唱歌的五角星西瓜…… 荞麦壳先生快活得唱起了地方采茶戏,他从此不缺吃的了。 让他更为高兴的是,这些农作物不但味道美妙,而且食用以后让人精神焕发,荞麦壳先生不再头晕了,也不再咳嗽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10岁。 就连母鸡纳米也有惊人的变化。她吃了绿宝石玉米以后,鸡冠便开始变红了。“咯咯哒!咯咯哒!”她很快就重新下蛋了,而且一天下8个蛋! 荞麦壳先生和母鸡纳米从此过上了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