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阜阳市第十八中学七三班  张杰 

 {上}

　　六岁那年，我爱上了爷爷给我做的木马，骑在它的身上晃来晃去，闭上眼睛像是展开了翅膀在翱翔一样。我知道我永远飞不高，我没有丰满的羽翼。我是个调皮的男孩子，整天跟在比我大的孩子屁股后面，当他们的手下。比如，阿向偷了隔壁奶奶的大红枣，他就会嫁祸在我的身上，而我不会反抗，完全替他承受。 　
　　记得爷爷告诉我，小的时候我很脏，吃饭嘴上都能糊一大片，连大便也会拉一裤子。但是妈妈依然很爱我，照顾我，去邻居家串门都带着我。和和睦睦，我们一家平安地渡过了六个和谐的春夏秋冬。我的爸爸在外地打工，一年只回家一次。六岁，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记忆，然而却染上了，我一辈子无法遗忘的一段灰白的…… 　
　　有过我的第六年，妈妈又怀孕了，我特别的兴奋，在妈妈怀妹妹的日子里，我做好了一切当大哥哥的准备，我幻想好多好多，如果妹妹被别人欺负了我该怎么办？以后妹妹上学我一定要背着她去。我美滋滋地成天托着下巴思考。终于，十二月末，妹妹降生了，我们全家都很开心。刚生下来的妹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咕噜咕噜直转，我轻轻 　
的用手去摸她的脑袋，好软！吓我一跳，于是不敢再去碰。 　
　　三个月后，我可以紧握着她的手，让她站起来。 　
　　四个月后，我牵着她轻轻地向前移动。 　
…… 　
　　两岁后，她和我一起玩耍。春天是妹妹最爱的季节，她种了一棵小树，说要和小树一起长大，我说一定行的。我的生活自从有了妹妹就不再安静，我也变得成熟多了，再也没有和阿向他们玩过，我主要任务就是看守妹妹。突然有一天妹妹吃饭的时候呼吸困难，不仅仅是这一次了，有好多次，妹妹都是这样大口大口地呼吸。妈妈很着急，抱起妹妹往医院跑。回到家，妈妈告诉爷爷，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我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我问妈妈可以治疗么？妈妈说要许多钱，许许多多的钱。爸爸知道这个情况从深圳赶回了家，夜里，我正在熟睡，听到家里有动静，我爬起来，爸爸和妈妈抱着妹妹走出家门，我偷偷地跟去了，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我也走累了，可是眼前这一幕让我痛彻心扉，妈妈把熟睡的妹妹轻轻放到了一块大草坪里，哭着转身离去。我突然大声哭叫，爸爸捂住我的嘴巴，硬是把我拖回了家，我的眼泪从脸上滴到了心里，还在不停地哭闹着要妹妹……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开心过，每当坐在木马上，妹妹的影子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想到会不会有好心人把她抱回家？她会不会好好地活下去？ 　
　　春。我看到那棵我和妹妹种的小树，它长叶子了。 　
　　一年又一年的春天，我十岁了，考试都是不及格，妈妈串门时常遭到邻居的疑问。 　
　　“豆豆是不是傻了？” 　
　　真的，我没有恨过妈妈爸爸把妹妹抛弃，我要把自己养的壮，否则我有个什么病，也会被扔了。 　
　　其实妈妈这三四年来很孤独，爸爸四年没回家了。妈妈曾经亲自去找过爸爸，到了爸爸的住处，发现爸爸的房间里，有女人的衣服和鞋子，这些强有力的证据让妈妈万念俱灰，没有了一丝希望。就这样她和爸爸离了婚，可笑的是，双方没有一个人愿意要我。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新家，我是个累赘、成了包袱，只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有一天，我听到了邻居们的谈话。 　 
 　　“豆豆的爷爷奶奶都七八十了，等他们去世后，豆豆该怎么办？……”不知不觉我竟又泪如雨下，十一岁的我懂得了比任何人都深刻的东西。我一脸漠然的走进房间，洗衣服做饭。虽然我是个男孩，但我会做很多事情。那棵小树，开始慢慢粗壮了。一位好心的邻居阿姨，在城里开饭店，每次回来，她总会狠怜爱地摸摸我的头，嘴里念着，可怜的孩子。这次那位阿姨面带笑容地走进我家，问我，给我再找个爸爸妈妈可好？我没反应过来。爷爷从屋里走出来，阿姨详细地跟爷爷讲。 　
　　城市里，有一户不错的人家，他们夫妻俩没有儿子，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让那两口子烦心的是，他们努力经营起的事业还有在城里盖的房子，没有儿子继承。他们是卖老母鸡的，一年好几万，本来想去孤儿院领养的一个男孩，正好这位邻居阿姨和那对夫妇是亲戚…… 　
　　听完以后，爷爷深沉的吸了一口烟。 　
　　“我再想想吧”。 　
　　邻居阿姨走了。 　
　　我的心开始恐惧不安：我可能，即将成为别人的孩子。

{下}

　　第二天，爷爷拉着我来到了集市，问我想吃些什么。我说想吃鸡架，还有芋头。我兴致勃勃地想着我喜欢吃的东西，奶奶还带我去买了新衣服。午饭过后，邻居阿姨又来了，她问我准备好了没？我要什么？她笑笑，牵着我，说带我去一个新世界。临走前，爷爷捧着我的脸哭了……还告诉我一定要听话。 　
　　我从来没有坐过车，非常高兴。下了车，来到阿姨家的饭店，一对年轻的夫妇出来迎接我们，还笑吟吟地看着我。 　 　　“这孩子长的还真帅气啊，呵呵”那个手心里长满小茧子的阿姨，乐呵呵的搂着我的肩膀。跟随着他们，来到一栋不算太大，但看起来很舒服的房子。他们跟我说，以后我就姓陈，叫陈海。我看见了那一对双胞胎，更是惊奇，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我对这个新家没有一点反抗，也没有半点的抵触。我走进了很漂亮的学校，上三年级，可一直跟不上课程，那个新妈妈给我找一个家教，每天我都学到很晚，在四年级，我的成绩竟然稳定下来了，第一次考了91分，全班第三名，正好那一天是母亲节，我用姐姐给我的录音机，录了一段话。 　
　　“妈妈，这一年来，你对我的呵护与爱，让我真正的体会了孩子的幸福，我知道你很努力，希望我能把你当作真正的妈妈……” 　
　　她听到了，泣不成声，我在一边偷偷看着，心头也在流泪。谢谢你，妈妈。 　
　　我在心里对失去的妹妹说： 妹妹，我非常幸福，你呢？ 　
　　第二年，那个邻居阿姨来看望我，她跟新妈妈说，爷爷想看看我。妈妈的脸低着，一脸不情愿，把阿姨拉到一边说话。 　
　　我把那个破碎的旧家全部忘记了，我现在……很幸福。 　
　　阿姨走前，在我耳边说，我的亲爸爸坐牢了……。 　
　　我不记得当时我怎么样了，只是在床上伤心地哭了一夜。原来我还是关心他们的。许多零碎的片断我还记得，我时常奔跑在妹妹的前头，伸出手等着她小步走过来。每天放学后，帮着妈妈做饭。爷爷累了，用我没有力度的小手轻轻的揉捏。奶奶看不见了，我坐在她身边给她说故事……每到春天的时候，我的眼前就看不到现有的一切，朦胧看见窗外，看见过去……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妹妹，在向我招手，喊着；“豆豆回来……”我会从心里对亲爷爷说：爷爷， 　现在我有了新的爷爷，新的奶奶，他们对我特别好，都疼爱我。你不要再挂念我了，你们既然把我送给别人，就应该比我还要彻底掉净过去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到那里去了，那个有妹妹的春天，那个我想念的季节，那个全家在一起的季节，离我越来越遥远，。 　
　　我真的溶进了这个新的家庭。有一次同学说我和妈妈长得不像，说一定不是亲生的。我气愤地拿着板凳就往他头上砸过去，妈妈得到通知来到学校就给我一耳巴，当她得知事情真相时，她哭了，趴在我身上哭得好伤心，仿佛要把她这些年的辛苦和劳累全部哭出来。 　
　　如果要我把我的人生阶段用季节来标明，那么十岁前的便是安详充满色彩的春天。有了新家以后便是神清气爽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