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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精灵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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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玉米面……”小蔚将下巴磕在高级木制饭桌上，愁苦地盯着面前的碗。焦黄色的面汤欢快地冒着一个个小气泡，热气腾腾，乍看下味道还不错，可以偶尔换换口味，但已经连续吃了两顿玉米面早餐的小蔚实在无法忍受第三顿同样的食物了。
刚从山区来的奶奶不由得瘪着嘴训她：“玉米面好哇！又香又禁饿，像奶奶小时候哪有得吃……”
门铃响了，奶奶终于结束了絮絮叨叨。趁着奶奶去开门的时候，小蔚迅速端起碗，转身把玉米面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在菜柜里抓起几片烂莴笋叶丢在上面，掩盖“罪证”。
没等奶奶将刚送到的早餐牛奶放上桌，她就背起书包，跳出了门外：
“我吃饱了，拜拜！”
奶奶尚未反应过来，盯着孙女光净的碗直发愣：“这孩子吃饭咋这么快？”
小蔚冲下了楼道，在附近一家新开的蛋糕店里买了一块栗子蛋糕当作早点，一面咬下一口，一面急急忙忙向学校跑去。
到了校门口时，手中的栗子蛋糕还剩下一小半。学校规定不得将零食带入学校，来不及吃完了，小蔚随手将蛋糕丢进了校门口的垃圾桶。
“哎，饿死了，怎么点心还没送来！”
小蔚有气无力地扑在了课桌上。早上只吃了半块蛋糕，正拼命盼着学校的课间点心呢，可已经是第四节课了，还没见点心的影子。此时，她茫然地盯着黑板上扭来扭去的英语板书，冲那幻想中挂了整整一黑板的“牛肉面”猛流口水。
“小蔚同学，请你指出这个句子的主语和宾语。”
蜷着身子的小蔚慌忙站起，空空的胃被这么一扯一晃，适时地发出了阵阵聒噪。
“咕噜噜……”
班里“轰”地一声笑了开来，小蔚面红耳赤。
有点耳鸣的老教师皱了皱眉头：“抱歉，请你再说一次好吗？我没听清。”
“老师，她是在唱：‘布谷布谷，赶快播谷！’”有个调皮的男生大声笑叫道。
小蔚涨红着脸扔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连只小老鼠都吓不着。
放学后，和往常一样，小蔚很早就出了校门。走到喧哗的蛋糕店门口时，她顿住了脚步，惊讶地看着里面的一团乱。那向来温柔可亲的店员们正面红耳赤地和一位顾客争辩：
“不——请听我说，蛋糕本来已经早早做好了，准备在今天上午10点之前送到贵校的……可大约8点光景时，有个同事发现柜子里的蛋糕全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只好加班重做，可面粉也没了……”
“哼。”顾客对这种说辞冷笑着嗤之以鼻，小蔚突然感觉那声冷哼十分熟悉。“你以为随便编一个童话来就能糊弄我吗？我堂堂一校之长，要对全校学生负责，给他们一个交代；而你们，也应该恪守职责，按时把点心送到，而不是因为没完成工作随随便便找个借口搪塞！”
原来那顾客就是小蔚所在学校的校长。店员们个个哭丧着脸，对他的话应也不是否决也不是。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
——虽然他们至今对为何犯了这个错误摸不着头脑。
小蔚则十分生气：搞什么嘛，明明早上她还能在这里买到栗子蛋糕，而且她也分明看到柜子里一块块码了好多，怎么就不能送一点到学校去应急呢？害她饿得那么丢脸……
第二天早上，小蔚愁闷地看着奶奶，奶奶也愁闷地看着她。
“咋办，囡囡？今早儿才发现家里的玉米面都没了，也不知咋的吃得这么快，才吃了几天哦……稀饭馒头都来不及做了……”
不吃玉米面是好事，但早餐没主食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无奈，奶奶只好临时烧了个莴笋，再加碟花生米，让小蔚打发肚子了事。结果，小蔚吃了一顿兔子的早餐，肚子闹腾了整整一上午。
于是上午课间操做完时，她不得已趋到小卖部里，买了一袋米饼垫肚子。在拆开里面的小包装时，小蔚失手将一小包米饼掉在了花圃里。她耸耸肩，边吃边跑向教学楼。
出乎她意料，中午食堂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库存大米短缺，来不及补货，让学生们自行解决肚子问题。于是，能回家的飞奔回家吃午饭，不能回家的就近跑到小卖部里买面包。一时间，小小的店门口风起云涌，售货员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听到她宣布的另一个不幸消息——面包也全没了。
接着，薯片和饼干成了热门货。
“搞什么啊，”小蔚一面吃薯片一面揣测自己明天会长多少新的痘痘，还不忘发点牢骚。“工作人员也太不负责任了！”
“谁知道？”同学耸耸肩，然后又似自言自语道：
“不过说也奇怪，从昨天到今天，我就没买到过蛋糕，店里面都说没有原料做，我家下面好多面点店都关门啦！——还有啊，今天早上我妈买菜回来，说所有的米铺面铺老板都在哭天抢地，据说他们库存的所有大米、麦粉和玉米面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有个专门吃东西的妖怪在一夜之间把它们都吃光了一样！”
小蔚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哪有那么诡异，你别吓人喔。”
“真的，真的！”同学怕她不信，又加了一句，“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奶奶！”
小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决定先把午餐解决掉再说。
“快，快！”
“诶，那边还有一家！”
“他爸，赶紧把米袋在腰带上捆好，别又被抢——啊！快拦住那个家伙，他把咱的小米抢走了！……”
小蔚怔怔地站在农贸市场前面，里面正呼天抢地闹成一团，还不断有四面八方的居民赶来加入其中。好几个狼狈不已的人抱着米袋从人群中挤出，经过她身边时还在咋咋呼呼：“哎呀，总算抢够一个月吃的了——但愿能撑到新米上市的时候！”
这是什么状况？闹饥荒了吗？还没等小蔚细想，几个熟悉的身影从人海中跌了出来。
“啊，妈，您快起来，别把袋子压破了！”
“天哪，袋子口松了……赶紧的，把荞麦装回袋子里去！”
“那边有好几个人过来了！快，咱们走，别让别人抢去了……”
小蔚跑向那乱作一团的一家：“爸，妈，奶奶！你们在做什么？”
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大人们立刻将两袋米丢到小蔚怀里：“快跟你爸回去，闺女，把米藏好，奶奶和你妈再去抢点米回来！”
说完，两个女人一溜烟钻进了愈加拥挤的街市。正愣神间，小蔚被爸爸猛地拽了一把：“还愣着干嘛，小蔚！”
迷迷糊糊地随爸爸把几个米袋搬回家，满头大汗的爸爸刚要再出门，被小蔚一把捞住胳膊：“哎，爸！快跟我说怎么回事啊？你们干嘛像土匪一样抢米？”
急不可耐要去实施抢劫的爸爸只好拖着女儿一起去街市口：
“没办法呀，今天中午，新闻台播放了一条重大事件，说全市的大米、玉米和面食都消失了！所以呀，咱们得做好储备工作，把当下还有点库存的其它米面多抢点回来，免得咱们饿肚子！”
小蔚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严重性，只觉得这件事情挺好玩，这种年代还会闹饥荒。哈！想想看，在肚子闹革命的威胁下，向来遵纪守法的五好家庭竟然会哄抢商店，还真是不可思议。她在心里对此下了个定义：民以食为天。
当他们再次来到街市口时，发现情况变得失控了。很多年轻力壮的居民为了一小袋米开始殴斗，连警察和消防员都集体出动了。——不过很好笑，他们不是来维持秩序，而是来和居民争夺食物的！
这下，爸爸慌了。他一个箭步窜进人群，跳来跳去找他的妻子和老母亲。小蔚也慌了，一个小箭步窜进人群，钻来钻去找她的妈妈和奶奶。当他们带着满身的脚印找到自家两位主妇时，啼笑皆非地发现她们像猴子一样挂在店里的货架上，还在卖力地往新米袋中兜小米，兜高梁，一捧一捧又一捧……
当天晚上，家里的万金油、红花油都被擦光了，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小蔚看着厨房里那一大堆粮食，觉得还真是战果累累。
只不过，挂彩还是一件比较难熬的事情。
第二天小蔚捂着酸痛的胳膊肘去学校，盘算着怎么跟同学解释这不光彩的受伤。不过她这是白白浪费了脑细胞，她的同学们三分之二都受了伤，有些是一瘸一拐跳上楼梯的。
大家讳莫如深地互相看看，分头埋入书堆之中。
“耶，这小米粥真难吃！”晚饭时，小蔚推开碗，苦着脸道，“怎么比玉米面还难吃呀！”
“别胡说。”爸爸沉下了脸，“有这么稠的粥吃已经很幸福了。像爸爸小时候……”
小蔚一翻白眼。得，又开始艰苦朴素的教育了。
“……一粒米都不舍得浪费，吃完饭还要把碗舔干净，都不用洗了……”
真不讲卫生！
“……要勤俭节约……”
“好啦好啦，我知道节约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会尽量忍受它的，OK？”小蔚不耐烦地挥刀斩断爸爸的滔滔不绝，然后皱着眉头，张大嘴巴，塞了一口小米粥，然后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像吃药一样。
“啊——！”
奶奶的房间里，小蔚冷不丁被脚边发出的尖叫声吓了一个跟头，双眼直直盯着地上那土豆状的生物。它土褐色的小身体看起来和旁边角落里的一堆土豆看起来没什么不同，若不是小蔚养的仓鼠乱跑，害得她追踪到奶奶的房间里，却不小心踩到它滑了一跤，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颗土豆竟是个活物。
“……”小蔚不敢答话。
“真是的！”它忿忿地大发牢骚，“我都已经变成不起眼的土豆了，连那个老太太都没发现我，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发现了？”
一转头，它旋即凶狠地威胁小蔚：“我警告你，丫头，绝对不许把关于我的事情透露出去，否则的话……”
小蔚心惊胆战地猛吞口水，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哦哦哦，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土豆”这才微敛不悦的容色，跳回了竹篮的土豆堆中。
“对了，你还要像以前一样多多浪费食物，浪费得越多越好！否则，我就没吃的了！”
小蔚虽然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说，还是识时务地答应下来：“好的好的，我会尽量浪费的！”
“吴，蔚！”爸爸咬牙切齿地吼出小蔚的大名，“这就是你的节约方法？”
当场被抓的罪犯干笑着站在垃圾桶旁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半碗小米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爸爸死死地盯着小蔚，盯得她心中直发毛，忍不住想落荒而逃，却撞到了后面奶奶的身上。
“小米……全都没了！”奶奶并没有责骂小蔚，只是惶恐而气喘吁吁地对着爸爸叫道，“……咱……咱家肯定是遭贼了，把小米全都偷走了！”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爸爸冲进厨房，几乎直接窜进了橱柜。然而那空空如也的现实让他直接瘫在了橱柜前面。
一只蜘蛛从他的头上爬过，他也没有理会。小蔚蹲着试图把爸爸拉起来，却无济于事。现在，她有点后悔听那只土豆小妖怪的话，把整整半碗小米粥倒掉了。
等一下！她的脑子倏然灵光一闪：就是因为那小妖怪要她浪费东西，所以她才会浪费小米；而小米刚刚被倒进垃圾桶，他们家的库存就全部消失了！该不会是……
小蔚被自己的揣测吓得捂住了嘴巴。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告诉爸爸妈妈这件事，让大人来拿主意总比自己在这里伤脑筋要好。
但她根本没想到还有另一个问题存在——受到严谨的科学教育的爸爸妈妈完全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小蔚，你浪费食物，是因为你还小，我们能够谅解；可编瞎话骗人，我们决不允许！”第二天早上上学前，妈妈很严肃地听完她结结巴巴的叙述，尔后便很严肃地告诉她，“不要把你浪费食物的行为说成是什么‘土豆妖怪’在作祟，你以为爸爸妈妈还是小孩子吗？”
“可是这是真的……”小蔚决定带他们去亲眼看看那个妖怪，却被爸妈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行了行了，我们相信，行了吧？爸爸妈妈还要去上班，你快点吃完，不然上学就迟到了！——别把鸡蛋黄丢在桌子底下！”
说完，他们收拾起东西匆匆出门去了。
小蔚气馁地缩在椅子里，嘟嘟囔囔：“说什么相信，根本就是骗人！可恶……有谁会相信我呢……”
“囡囡啊。”不知何时，奶奶静静站在厨房的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奶奶，您一定要相信我呀！”小蔚跳起来，抱住奶奶。如果连最好说话的奶奶都不相信，她就束手无策了。
奶奶沉吟半晌，缓缓说：“这么说的话，我也许有办法……”
小蔚吃惊地看着她。
奶奶很严肃地把小蔚拉到桌旁坐下：
“接下来几天，囡囡你一定要配合奶奶做一些事情，莫要怀疑，只管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小蔚拼命点头。她都亲眼看到小妖怪了，还会怀疑什么？
“好，我告诉你，你看到的小妖怪，其实是我们山沟沟里传说中的谷精灵。”
小蔚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下巴磕到了桌面上。
“……据老一辈说，只要哪个村子里有人浪费什么粮食，而谷精灵又刚巧寄居在他家中的话，它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整个村子里所有的那种粮食搬到山洞里做过冬储粮，有一年，一个村子里所有粮仓都被搬空了哩！”
“那他们怎么办？”小蔚急忙问，双肘撑在桌子上，眼睛发亮。
“赶走谷精灵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一天之内把那个浪费粮食的人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吃光，这样，被谷精灵搬走的东西就自然回来了。好家伙，听说那次，他们一村的人吃了整整一天，才把好多袋芋头、花生米和板栗之类的全都吃光，弄得不少人闹肚子哩……”
帮小蔚请过假后，祖孙俩开始把整间房子翻过来大找所有能吃的东西，又乘谷精灵躲到角落里呼呼大睡时把它藏身的土豆堆也搬了出来。
“都在这里了。”小蔚把最后半颗花生放到堆得满满的桌子上，“连老鼠洞里也搜过，肯定没有遗漏了！”
奶奶满头大汗地把所有食物清洗干净，该煮熟的煮熟，然后与小蔚面对面坐在桌子两旁：“好了么？那就开始吧！”
“真……真的要把它们全部吃光？”小蔚为难地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食物，“能不能等爸妈回来再说？”
“囡囡啊，他们哪里会相信呢！”奶奶无奈道。“尽量吃吧，一定要在一天之内吃完，这样，专门吃别人浪费的食物的谷精灵才会离开咱们家，回到山沟沟里去吃野果！”
小蔚终于不得已开始进行填鸭式的早餐。一个苹果，两个苹果；一块山芋，两块山芋；一碗花生米，两碗花生米……
可怜的女孩从未想过果酱奶酪也会成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此时，她们已经吃下超越她们极限的食物了，肚子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连嗓子眼也被撑得说不出话了。
“该……该够了吧？”小蔚喘着气问，可桌子上的小山才缺了一角呢！
“先休息一……一会儿，待……待会儿再继续！”奶奶老当益壮地又吞下一颗花生米。
苦兮兮地吞了一口口水，小蔚像一只鼓着腮的仓鼠一样，艰难地“滚”向自己的小房间。睡觉是最好的消食方法。
就这样，祖孙俩睡了吃，吃了睡，终于以愚公移山的不懈精神，硬是在一天之内吃完了家里所有的食物。当太阳躲进山后时，她们消灭了最后一截香肠。
正如奶奶所说的那样，奇迹立刻出现了。
“你们做了什么？！”那土豆一样的小妖怪——也就是奶奶所说的谷精灵，突然出现在她们脚旁，愤怒地狂跳，“啊，你们竟然把所有的东西吃光了，一点也没有浪费！真讨厌，现在，我不得不离开！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给你们一点教训！啊，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小蔚吓得瑟瑟发抖，担心谷精灵一时发作，把她当作夹心饼干吃掉。奶奶赶紧安慰她，说谷精灵只是贪吃而已，并不伤人。于是，她硬是说服自己的腿没有逃走，而是勇敢地直视谷精灵。
见吓不着她，谷精灵反而怯懦了。它晃晃身体，愤愤咕哝了几句，变成一只丑陋的鸟儿从窗口飞走了。
“奶奶，它真的走了吗？”小蔚急忙问。
“没错呀，囡囡！”奶奶高兴地回答，“不过你得做好准备……”
呃？准备什么？
没等奶奶解答小蔚的疑问，铺天盖地的玉米面、大米、小米和面粉就从奶奶的房间里喷涌而出，淹没了祖孙两人。
翌日早上，电视新闻播放了一则喜讯：市内各大商铺的粮食全部神秘回来了，经有关部门取样鉴定后，将正式向市民供货。
“真是太好了，不是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满意地关掉电视，走到饭桌前。“小蔚，把玉米面吃完！”
小蔚苦着脸，眼睛溜向奶奶那边，无声申诉：昨天吃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奶奶同情地看了孙女一眼，又攒眉盯着自己满当当的碗。
——说实话，她也吃不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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