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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上课铃还没响，贝尔迪就开始惶惶不安。
　　这节课是她最不喜欢的体育。内容之一是跳山羊。男生、女生分开跳。男生跳大山羊，女生跳小山羊。操场上热闹得像演马戏一样。
　　看着别的女同学一个一个都跳过去了，贝尔迪越发心慌。上学以来，体育一直是她的老大难。除了踢毽子和仰卧起坐，其他跑和跳的项目，她都是“副班长”。
　　想想就觉得沮丧。捱呀捱。已经是最后一个了。贝尔迪看看前面稳稳站立的小山羊，咬咬牙，上场了。
　　助跑、垫背，起跳。哎呀，真羞人，怎么坐在山羊背上了。
　　马丽老师抿嘴笑着，打趣说：“小不点儿，想骑山羊呆会下课再骑，现在是跳山羊！”
　　女生们哗的笑了。贝尔迪羞答答从山羊背上下来。
　　“没关系。重新来！”
　　马丽老师善解人意地挥挥手。
　　贝尔迪又退后几米，加了长长的助跑，第二次起跳。
　　这次情况也并不比第一次好，还是稳稳坐在山羊背上。
　　马丽老师扑哧笑出声来。
　　“贝尔迪。你怎么这么逗啊。别紧张，别紧张。到山羊前注意节奏，把握要领：垫背、起跳、分腿、过——，记住了吗？”
　　贝尔迪脸蛋红彤彤的，点点头，小跑着，回到起跑线。
　　男生那一组已经跳完了，都一窝蜂围过来看。
　　事不过三啊。为保险起见，贝尔迪又后退几米，加了更长的助跑。
　　可是，或许是助跑过头了，到了跟前，贝尔迪觉得小腿一软。
　　可想而知，结果还是一样。像一面墙塌了一样，围观的男生轰隆隆全笑了。“长颈鹿”童大为笑得最厉害，像地震一样。
　　马丽老师这次没笑。皱着眉头看着贝尔迪，轻轻叹口气：
　　“哎，小不点儿，真没办法。你的起跳重心太低了。谁让你长这么袖珍呢。回家让你爸爸妈妈好好补补营养！”
　　马丽老师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贝尔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回教室的路上，悠悠神经兮兮地问贝尔迪：“我听人家说，女儿的体形、身材都是遗传爸爸的，你爸爸大概也是小矮个吧？”
　　“你爸爸才是小矬子呢！”
　　贝尔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悠悠嘻嬉笑着，捶了贝尔迪一拳。
　　“玩笑嘛。看你急得！”
　　什么玩笑，这话让贝尔迪听了就生气。
　　要真这样也就算了。哼，老爸他倒是长得高大魁梧，体育明星一样。妈妈也不矮，足有1米65吧。可偏偏到自己这里就变了卦。连人家胖嘟嘟都有1米30，自己都升五年级了，才119，整个一火警电话，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生的！
　　这样一想，贝尔迪越发不开心了。
　　胡乱上完后面两节课，胡乱收拾好书包，逃也似里地离开教室。
　　一路上她谁都不理，风风火火一个劲往前跑，象家里着了火一样。
　　一直到家门口才慢下来。
　　进了门，就见妈妈水媚儿正在厨房里丁丁当当忙活。
　　“迪迪，回来啦？洗洗手，换衣服。饭很快就好了。”
　　妈妈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啦！”
　　贝尔迪应一声。咚的一声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嘟着嘴，进了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回自己小房间。衣服也懒得换，心里烦烦的。只好拿桌上的几个俄罗斯套娃出气。推倒，扶起来，再推倒。来回折腾。
　　这时，妈妈在厨房里叫了。
　　“贝尔迪，饭好了。往桌上摆筷子，把汤碗拿过去！”
　　贝尔迪说：“您自己摆吧。我没空！”
　　“这小丫头，越来越懒了。”
　　妈妈嘴里唠叨着，只好自己动手。
　　饭吃到一半，妈妈呛着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贝尔迪面前的汤盆说：“迪迪，给妈妈盛碗汤！”
　　贝尔迪头也不抬：
　　“您自己盛吧！”
　　埋着头，只顾一口一口往嘴里扒拉米饭。面前的菜看也不看。
　　妈妈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
　　“不对劲呀，怎么回事？宝贝儿，是不是哪那里不舒服？”
　　腾出手来，就要摸贝尔迪的脑门。
　　“恩”，贝尔迪摇摇头，一闪身，躲开了。
　　继续埋头吃自己的白米饭。
　　妈妈夹起一块鱼肉放到贝尔迪碗里。
　　贝尔迪很快又把它放回盘子里。
　　妈妈锲而不舍，又给贝尔迪换了块色泽滑润、鲜艳欲滴的排骨。
　　贝尔迪毫不犹豫又把它送了回去。
　　“呵，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妈妈眼睛瞪了老大，嘴巴张得像盘子里的
　　糖醋鱼，“贝尔迪，那根筋抽的？想苗条也还轮不到你啊。”
　　贝尔迪嘟着嘴说：
　　“我就不吃！吃了也白吃，还不是不长个。”
　　妈妈这下明白了，呵呵笑出声来：
　　“原来为这个呀。我还当回家路上小蚂蚁拌了你一跤，惹你生气呢。”
　　贝尔迪抽抽鼻子，仍然绷着脸：
　　“这话一点都不幽默。”
　　妈妈说：“好，那妈妈就讲一个幽默的给你听。”
　　“事情发生在一个小学校里。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一天，一个小男生感冒了，上课的时候，因为忘了带手帕，就不停地吸鼻子。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突然转过身来叫道：‘够了！给我停下来。吵死了。’同学们都莫名其妙。老师接着说：‘刚才是谁在偷吃面条给我站起来！’”
　　贝尔迪噗嗤一声笑出来：
　　“妈妈净瞎说！”
　　“还没完呢。”妈妈说着话，突然开始呆坐不动，嘴里念念有词。发出一种
　　低沉而怪异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就想《哈利·波特》里的女巫一样，“我是糖醋鱼，现在要对贝尔迪小女孩训话。贝尔迪，你可听着：俺可是水里的海星星转世，懂魔法。贝尔迪你这个懒猫眯要是不吃俺，就永远别想长大……”
　　妈妈话音未落，屋子里所有的灯突然全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寂静中，只有妈妈怪异的声音在回响。
　　贝尔迪吓了一大挑。
　　“妈妈，快开灯啊！你别吓我。”
　　黑暗中，就听妈妈笑着说：
　　“你看，**的话应验了吧。你不好好吃饭，海星星生气了。它一生气，就
　　断了我们的电。”
　　话音刚落，灯又刷地亮了。
　　贝尔迪不敢怠慢，赶紧夹了块鱼肉放进嘴巴里。

　　2

　　早上，一觉醒来，贝尔迪外衣也没穿，第一件事就是量个头。
　　哇，**的话竟然应验了：自己真的长高了1公分耶。
　　现在，贝尔迪已经是120公分了！
　　不再是可恶的火警电话，变成急救电话了。
　　120就120吧，总比119好些。
　　兴冲冲地穿衣服、洗漱、吃饭。然后，蹦蹦跳跳出了家门。
　　到了学校，第一堂课是早读。教室里叽哩哇啦一片读书声。贝尔迪捂着耳朵读课文，读完课文，又背英语单词。背到一半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后排座位上，悠悠正在一笔一划默写最后几个生词。
　　贝尔迪用胳膊肘碰碰悠悠。
　　悠悠不耐烦回敬她一下：“别坏！没看人家正忙着！”
　　瞧她那认真劲儿！这个傻妞儿。
　　贝尔迪咧嘴笑了，站起身，一溜烟又窜到走廊里，加入正唧唧喳喳跳方格子的女生中。
　　这一玩，就什么都忘了，直到卫生委员兼体育委员陆小鹤在门口喊：“贝尔迪，擦黑板！”贝尔迪才想起今天轮到自己值日。往常，擦黑板、擦窗户都是嘟嘟的活。贝尔迪只负责撒水、扫地。赶紧丢下同伴跑回教室。
　　真是忙中添乱，黑板擦却不见了。左找右找，一抬头，发现不知被哪个捣蛋鬼放在了黑板上方的凹槽里。
　　贝尔迪急了。
　　这节课是算术。要是看到黑板还没擦，胡老师会发脾气的。
　　“童大为，是你干的吧？快帮我拿下来！”
　　贝尔迪指着后排一个大个子男生说。
　　“嘿嘿，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你冤枉好人呀。不过，虽然不是我干的，可你叫声哥哥我还是愿意帮你拿！”
　　童大为开始嬉皮笑脸逗她。
　　“叫你个大头鬼！”
　　贝尔迪气得脸通红，恨恨骂道。
　　教室里的几个男生开始瞎起哄，争先恐后地嚷嚷：
　　“叫哥哥呀。叫哥哥我帮你拿！”
　　见有人帮腔，童大为这坏小子吃了兴奋剂一样，又叫又跳。
　　“小不点儿，摘桃桃。摘不到，就跳一跳！”
　　几个女生们唧唧喳喳议论，却没有人上来帮忙。
　　“小不点，真笨呢。踩凳子不就得了。”
　　这时，悠悠上厕所回来了，一坐下就冲她喊。
　　有道理！这么简单的事。刚才真急糊涂了。
　　赶紧跑下讲台，搬来自己的凳子，扶着黑板站上去。
　　哎呀，真扫兴。竟然还差一点儿。
　　贝尔迪脚上使使劲，凳子微微有些摇晃，她有些害怕。
　　走廊那头，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贝尔迪可真急了。胡老师马上就到了！
　　这下，贝尔迪可顾不了许多了。一手扶着黑板，一手举过头顶，眼睛看着前面的板擦，开始起跳。
　　呵，总算拿到了。
　　可是，还没等贝尔迪喘口气儿，脚下的凳子却哗啦一下倒了。
　　贝尔迪重重摔在地上，黑板擦像个调皮的小兔子，蹦出老远。
　　一抬头，胡老师已经站在了门口。
　　坐在地上，贝尔迪又痛又怕，呜呜哭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
　　胡老师黑着脸走上讲台。
　　“怎么回事？这是谁的恶作剧？”
　　显然，胡老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没有人应声。
　　胡老师示意贝尔迪下去。
　　贝尔迪小声啜泣着，一瘸一拐，回到自己的座位。
　　“好，既然都不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班主任去处理！”
　　胡老师不愿意多纠缠，翻开书，开始上课了。
　　贝尔迪掏出纸巾，擦干净眼泪。
　　接下来一节课，是班主任熊咪咪的语文。下课前，熊咪咪说：
　　“童大为同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全班“哗”的笑了，前排的同学纷纷回头去看。
　　童大为不满地冲四周嚷嚷：
　　“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本帅哥是不是？”
　　一边吵吵，一边极不情愿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经过贝尔迪座位时，停下来， 可怜巴巴地说：
　　“小不点儿，你行行好，去给熊老师说说情。饶了我这一次吧。”
　　贝尔迪扭过头，不理他。
　　一帮男生又开始起哄。
　　眼保健操刚做完，童大为回来了。一进教室，就冲贝尔迪挤眉弄眼：
　　“好你个小不点，可把俺害苦啦！你要赔俺一笔精神损失费！”
　　看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像是受批评回来，倒像是买彩票中大奖了。
　　惹得几个男生又嗷嗷乱叫起来。
　　贝尔迪心里更乱了。

　　3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上了一大半，熊咪咪来了。
　　熊咪咪问大家：
　　“大家说，早晨童大为的行为对不对？”
　　讲台下，同学们都扯着嗓子喊：
　　“不对。”
　　“既然不对。我们该怎么处理呢？”
　　熊咪咪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
　　回答五花八门：
　　“罚他擦一个学期的黑板！”
　　“让他承包一个月的值日。”
　　“让童大为扫一周的厕所！”
　　“让他学几声狗叫。”
　　“让他赔偿贝尔迪精神损失费100元。”
　　“让童大为天天接送贝尔迪上学！”
　　“让童大为给贝尔迪洗衣服。”
　　“让童大为请贝尔迪吃肯德基，我们大家陪着一同去。”
　　……
　　每个提议都引来一阵哄笑，教室里像开了锅一样。
　　熊咪咪摆摆手：
　　“大家的提议都不切合实际。都是惩罚式的。不是打扫厕所，就是洗衣服。再就是罚款。童大为搞恶作剧，捉弄同学，肯定是不对的。可即使是惩罚，我们也要选择最恰当的方式。如果是你们自己做错了事，你们最愿意用什么形式弥补自己的错误呢？”
　　这次，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了。
　　有说“写检查”的，也有喊“当面道歉”的，还有说“写保证书”的。
　　熊咪咪把脸转向贝尔迪：
　　“贝尔迪，你是当事人，你看呢？”
　　贝尔迪说：
　　“还是您决定吧。”
　　熊咪咪就说：
　　“好的。那就让童大为当着全班的面给你道歉，怎么样？”
　　贝尔迪点点头。
　　熊咪咪示意童大为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童大为从最后一排一直走到贝尔迪座位旁边，眨巴眨巴眼睛，唱歌似的说：
　　“贝尔迪同学，我不该因为你个矮就捉弄你。这是小人行为。请你多多抱歉。”
　　说着，屁股一撅，给贝尔迪鞠了一躬。
　　大家哗地笑了。
　　有人当即叫起来：
　　“多多抱歉，多多抱歉。童大为道歉不诚心，重来，重来！”
　　熊咪咪皱皱眉，严肃地说：
　　“童大为，道歉一定要真诚。还要注意用词准确！”
　　“是，是。”童大为挠挠头皮，嘿嘿笑着，“那我重新来一遍吧。”
　　“呕，呕”
　　几个男生带头鼓掌，大声起哄。
　　熊咪咪摆摆手。大家安静下来。
　　就见童大为挺直腰板，出其不意“啪”的一声，给贝尔迪行了个劣质的军礼，紧接着又鞠了一躬，嘴里煞有介事地说：
　　“贝尔迪同学。我向你发誓，以后再捉弄你，就猪狗不如！”
　　熊咪咪忍不住乐了。贝尔迪也扑哧笑出声来。
　　“童大为，这样发誓太严重了。还不至于吗。”熊咪咪笑着说，“猪狗不如这样的词不能随便乱用的。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然后，转过身对贝尔迪说：“贝尔迪，怎么样？能原谅童大为吗？”
　　贝尔迪笑着说：
　　“好吧。没事了。我已经原谅他了。”
　　熊咪咪双手拄在讲台上，看着大家：
　　“现在问你们一个小小的问题。请大家举出几个世界上最有名的小个子名人。”
　　话音一落，教室里又热闹起来。讲台下，大家此起彼伏地乱叫：
　　“鲁迅。”
　　“孙中山”
　　“拿破仑。”
　　“邓小平”
　　“巴顿将军”
　　……
　　还有个调皮鬼喊：“买烧饼的武大郎！”
　　引来一阵暴笑。
　　熊咪咪也笑了，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大家安静下来。
　　“除了武大郎不算，其他的人，大家说得都对。他们都是历史上的中外名人，不过有没有现在还活着的杰出的小个子名人？”
　　陆小鹤站起来说：
　　“马拉多纳！”
　　马上有人表示反对：
　　“马拉多纳吸毒，还用气枪打记者，现在是反面人物。不能算杰出人物吧？”
　　陆小鹤反驳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家现在早戒了。马拉多纳可是球王，除了贝利，球技谁能比得上？”
　　反对的男生不响了。
　　熊咪咪点点头说：
　　“陆小鹤说得对。名人也是有缺点的。但是只要改了，我们也当他是学习的榜样。”
　　这时，班长汪媛媛站起来说：
　　“我觉得菲律宾现在的女总统也算一个。我在电视上看她个子很矮的。”
　　熊咪咪高兴地问：
　　“汪媛媛举的这个例子非常好。谁知道菲律宾女总统叫什么名字？”
　　好多同学都纷纷摇头。
　　童大为站起来了：
　　“熊老师，我好象记得叫阿罗。”
　　熊咪咪笑了：
　　“说对了一大半。准确地说，是叫阿罗约。她是已经连任的菲律宾总统。国际政坛上一个杰出的国家领导人。你说的阿罗是一本书里的小朋友的名字，那本书名叫《阿罗有枝彩色的笔》。”
　　童大为嘿嘿笑着，挠挠头皮，坐下了。
　　“你们知道阿罗约总统有多高吗？”
　　班主任笑眯眯地问。
　　大家七嘴八舌地乱猜：
　　“1米40”
　　“1米50”
　　“1米60”
　　……
　　熊咪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出其不意地说：
　　“好，明天早上的语文课前小演讲就请贝尔迪给大家讲“阿罗约总统的故事”，同时告诉大家阿罗约总统的身高答案……”
　　这时候，下课铃响了。

　　4

　　做完值日，贝尔迪一个人往外走。悠悠追上来：
　　“贝尔迪，我和你一起走！”
　　“谢谢，”贝尔迪站住了，“那你不就绕路了吗？”
　　“没关系的。”
　　悠悠好心情地说。
　　“别理他们。男生都是没心肝的东西！”
　　悠悠气咻咻地骂。
　　贝尔迪笑了。
　　今天晚上，要好好查查那个小个子总统的故事。
　　她边走边想。
　　（选自长篇儿童小说《天使没有长大》接力出版社2007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