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儿童小说|儿童教育|儿童文学|发展人性|纯洁心灵|完善人格|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的同桌碧儿惹的祸。 新学期开学才第二天,她就花痴一样地拉着我的手,两眼放光:“我表哥他们班上转来了一个大帅哥耶!绝对是特级品种!”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懒洋洋地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小姐啊,现在初三了耶!你有点上进心好不好?” 碧儿像看一只恐怖的毛毛虫那样看着我:“初恋煞星什么时候金盆洗手了?居然还看洋文书呢!”她一把将她所说的洋文书从我手中抽出,“我看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吧?” “什么话!”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容易上她的当,可我还是像以前无数次曾有过的一样,又一次轻易地上钩了。“不就一个特级品种吗?你想要我什么时候搞定他?” “一个星期。对你来说,时间够长的吧。” 那当然!不然,初恋煞星这个名头是怎么混来的! 在中学里混了两年,学习成绩虽然是我心口永远的痛,但在对付那帮毛头男生方面,我可是永远的胜利者。这不是我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那张完美的脸蛋。还有,就是我的同桌兼好友碧儿,她总是怂恿我对她相中的男生发起进攻,她好顺理成章地充当我的信使和跟班。 只是,这个新被碧儿相中的家伙是碧儿表哥班上的,这令我感觉有点儿头痛。 这是因为碧儿的表哥这个人。 碧儿的表哥其实是碧儿家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的孩子,比我们高两个年级。在我们刚刚进入初一,碧儿的表哥刚刚升入初三的时候,他就成了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实验对象是后来碧儿总结出来的,事实上,他是我的初恋。 我没想到恋爱是这么容易的事,我只是在他来找碧儿的时候朝他眨了眨眼睛,他就不顾一切地对我好起来了,好到我实在不好意思对他不好为止。 可碧儿对我们的要好不屑一顾,她痛心疾首地说:“你这是极大的资源浪费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什么叫资源浪费?”我惶恐地看着碧儿。 “你先说我表哥这个人哪里好吧?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你为什么跟他要好?给个理由先。” “没有什么理由啊!”我被碧儿的话弄得更加惶恐了。“只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所以我也对他好啊。” “我倒!”碧儿嗤嗤地笑起来,“怪不得书上说美女都是弱智,果然如此!” 我不想当弱智美女,所以只好听碧儿的话,大约在跟她的表哥好了一个月之后,终于一咬牙,将他蹬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碧儿的表哥眼睛红红的,这样追在我和碧儿的身后问我们。 “美女得配才子或帅哥啊。”碧儿懒洋洋地这么说了一句。 这句话够毒的,碧儿的表哥涨红着脸停下脚步,不再追着我们了。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是有些难过、有些不舍的。碧儿的表哥虽然没才没貌,但对我确实是好,他是那种温柔耐心细致到令你无可挑剔的男生。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他有时甚至要检查我铅笔盒里画图的铅笔削好了没有,削得尖不尖。而检查的结果永远是,他得替我重新削一遍。 可是,这样难过不舍的心情仅仅维持了一周左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套用一首老歌里的歌词来说,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精彩了。有那么多大帅哥或大才子,本班的外班的,高年级的同年级的,他们都一相情愿地喜欢我,我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到底该跟谁好了。 好在我身边有碧儿,又矮又丑的碧儿却天生长着一副好脑子,她说:“恋爱是一门学问!你得挑选对你有利的!这样,我来当你的经纪人,只要安排好,保证你又有吃又有玩又有得作业抄!我呢,当然也跟着沾光了!” 于是,碧儿开始了精心安排。她列出一大堆对我有好感的男生的名字,逐一进行排查、筛选。最后,她确定了两个人选,都是外班的,一个是每次考试都毫不含糊稳坐全年级第一把交椅的超级大才子,一个是大款级的花钱如流水的超级大帅哥。 “同时进行!”碧儿下命令。 “同时进行?”我晕乎乎地问。 “当然啊!现在是开始接触、交往阶段,不同时进行怎么有比较?” 我就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对他们两人展露同样迷人的微笑。结果,他们真的同时跟我开始了友好交往。当我和碧儿需要抄作业的时候,我就对大才子笑得多一些,当我和碧儿想玩的时候,我就对大帅哥笑得多一些。 我没想到,恋爱还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到初二读完的时候,我已经换了N届男朋友,每次都是两个两个一换,每次都是大帅哥加大才子的最佳搭配。除了每次期末考的时候比较难过外,我觉得在学校里的日子真是太舒服、太惬意了,它没有一点痕迹地、水一样地在我身边流走。我一点也不可惜,快点流走才好呢,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迷人的风景!我等还等不及呢。 不过,“初恋煞星”这个很有些不怀好意的绰号也开始悄悄地在我周围传开了。据说男生之间最恶毒的一句咒语是:“小心初恋煞星找上你!” 这算什么话!我成瘟神了?! 可碧儿才不这么看,她居然兴高采烈。她说:“男生这是认为你是大面积杀伤性武器呢!这充分说明凡是被你看中的,没有一个不下水的!哼,小心?他们巴不得你找上他们呢。” 我是一直相信碧儿的话的,所以我也就不难过了,跟着兴高采烈起来。有时有不认识的别班的男生暧昧地在我们后面故意叫:“初恋煞星!”我会回头,很妩媚地朝他点头微笑。结果,每次总是那个捣蛋的男生脸色绯红、神情慌张地逃跑! 只是,有时遇到碧儿的表哥我会有点尴尬,因为他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走在我的身边,比唐僧还唐僧地唠叨:“你不跟我好我可以接受,我确实是又没才又没貌。可是,你为什么老是要换男朋友撒?而且为什么老是同时要两个男朋友撒?” 在别人面前我不脸红,可在我这个初恋面前我总是要很没有出息地脸红一阵子。碧儿气得要死,骂他:“喂,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去!有资格管别人的事?” 我的初恋脸红了,可是他居然不逃跑,他说:“碧儿你不要把人家带坏了撒!” 凶狠如碧儿,居然也脸红了。她骂一句“神经病”,拉着我跑了。 所以,一听说这一次碧儿相中的家伙是我的初恋一个班上的,我不免有点担心——我以前交往过的男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班上的,也不知碧儿在确定人选的时候是不是有意避开的。 如此看来,这位新被碧儿相中的学兄一定是极其出众了。 果不其然。当我在碧儿的指点下第一次瞥见那位新转来的高二学兄时,我的心里一阵动荡——要知道,经过了两年的训练,真正能让我心里动荡的人已经是风毛麟角了。我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不过我知道,其实有时候我心里是有点伤心的。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跟碧儿表哥在一起的那一段短暂的日子,我很怀念那时候的心跳和脸红——为一点点小事或一句话就会心跳和脸红。 高二的那位学兄确实是特级帅哥,英俊挺拔得像一棵春天里的白杨树。但他让我心里一跳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很特别很特别的东西,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是一种我在别的男生眼里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这东西令我在看见他的第一秒里,就对他怀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好感。 这一次,我就搞定他,而且只要这一个,我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我还对自己说,如果碧儿不同意,我就不听她的话了。这次我要听自己的话。 我用的是老得掉了牙但却又屡试不爽的方法:装作不经意走在这位帅哥的前面,然后自动将书包的带子弄断——我的书包带子本来就是借助一个挂钩与书包主体相连——我的倒霉的书包便随着一声夸张的巨响跌落在地上,里面满满当当的书啊、文具啊,更是没头没脑地滚了满地。我“哎呀”一声,不知所措地蹲下来,笨手笨脚地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一双穿着运动鞋的大脚停在了我的眼皮底下。 “需要帮忙吗?” 我抬起头来,羞涩又妩媚地朝他微微一笑:“好的,谢谢!” 当所有该收拾的东西都重新归位以后,我们站起身来,我等到了我想听到的第二句话:“你是哪个班级的?看上去很小啊!” “不小了,已经初三了。我是初三(6)班的。” “我是高二(1)班的,我叫季峰。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我再次对他笑一笑,在他亮闪闪的目光里,以一种公主的庄重又妙曼的姿态转身离去。 在不远处观战的碧儿酸溜溜地朝走近前来的我白了一眼:“为什么每次都会有傻瓜相信你的书包带子是自己断的,并且还蹲下来帮你捡东西?” 我得意地笑笑,说:“等着吧,明天应当就会有下文了。”我熟悉那种亮闪闪的目光,那种目光每次都会很快地给我带来下文。 可是,第二天我整整等了一天,第三天又等了一天,还是什么也没等到。既没有等到辗转而来的纸条,更没能等到他本人亲自光临。 “这次你完了,遇上对手了。”碧儿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兴味阑珊。 星期五中午,我再也坐不住了。吃过学校统一配制的没滋没味的学生餐,我嘴角一抹,就直奔红楼。红楼是我们学校高中部所在地。 我在高二(1)班的教室里一眼就发现了季锋鹤立鸡群的脑袋。令我长长地松口气的是,碧儿的表哥不在教室。真是天遂人愿! 我笔直地朝他走过去:“嗨!” “你好!”看得出,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可是——很奇怪哦,他对我的到来似乎有一点点莫名的戒备。 “给你做一道选择题,马上就要交的。”我决定不把他的戒备或是别的什么放在眼里,我必须直奔主题——这是第一次,我心里是这样没有底。我不能让自己犹豫。 我直截了当地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 你认为我们俩目前的关系是—— (1)情侣 (2)好朋友 (3)普通朋友 (4)认识 (5)不认识 这道选择题我在很多男生身上都试过,胆子大一点的男生都选(1),胆子小一点的男生则选(2),至于后面的三个选项,我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它们是永远的场外陪衬。 作为高二的学兄,想必季峰的胆子会够大的吧。 看着纸条,季峰的一双剑眉挑了起来。然后他抬起眼来看着我。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里那种令我心动的东西这一次却让我心里有点发毛。那种刚进教室时感到的没底的感觉这时候越发强烈了,我在想,自己的行为看上去是不是有点怪异啊,我是不是不应当这样做啊? 他拿起笔,在纸条上很认真地打了一个勾。 他勾的居然是“普通朋友”! “为什么?”我忘掉了他的眼神,也忘掉了刚才那种隐隐地后悔和没底的感觉。我很凶地瞪着他,声音又羞又恼。 我从来也没见哪个傻男生勾过这个选项! “那么,你认为我应当勾哪一个?”季峰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可我却分明感觉到,那笑意里面充满着……充满着讥笑和嘲讽! 我恼羞成怒,一把抓过他手上的纸条:“你还不配做我的朋友呢!”转身就走。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嗨,等等!我重新选行不行?” 哈,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不记得是哪一任男友曾说过,我生气的时候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有时甚至比笑的时候更让他心醉神迷。难道季峰也是一样的审美感受? 我开心地自己对自己笑起来,转过身子,将纸条重新递给了他。并且,我还朝他侧过身子去,我想马上看到他选择的结果——是“情侣”呢,还是“好朋友”呢? 我看到,季锋的笔毫不停留地在“不认识”的下方重重地勾了一笔。 我感觉自己的头被重重地敲了一记。我迟钝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条,好像还有点不相信似的,居然还拿在手里重新看了一遍。没错,是“不认识”。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我就这样在季峰好像是嘲笑又好像是怜悯的目光里艰难地转过身子,木呆呆走出了他们的教室门。 在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哈!好一个初恋煞星!”我不知道哪是谁的声音。是季峰的声音吗?还是别的同学的声音? 刚刚走出教室门,迎面就撞见碧儿表哥,也就是我的初恋。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有什么,我只看见我的初恋盯着我的眼睛里充满着惊吓和怜悯:“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吗?” 我对他神情恍惚地笑一笑,摇摇头,没说话,走了过去。 羞耻的感觉是在我走进自己的教室、坐上座位的一刹那间突然涌上心头的。它是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自天而降,我被它彻底击垮。 我不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哭过了。现在,我趴在课桌间,眼泪水像盛夏季节里突然而至的暴雨,在我的脸上倾泻而下,气势滂沱。 “不至于吧?”碧儿捅捅我的手臂,“这种笨脑壳男生,不理也罢。” 不是这么简单。不是这么简单。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觉得,季峰的眼神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尖刀,刺破了我漂亮面孔下包裹的一切。 上课铃响了。 我接过碧儿递过来的一包餐巾纸,将自己一塌糊涂的脸蛋胡乱收拾了一番。这张脸蛋,现在一定是丑陋的吧。 星期五下午只有两节课,我趴在课桌上,似听非听,似睡非睡,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来了。反正不会有老师关注我,我听不听课、上课在干什么,他们都不在乎,只要我没影响到别的同学。 为自己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感到难过! 课堂上,碧儿几次用手肘捅我,用脚踢我,我都没有睬她。我不知道在心里,自己是不是在怪她。 可是,我怪她什么呢?每次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怪她什么呢? “干什么啦?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高兴一点嘛!不就一个傻男生吗?不值得这样啊。”放学回家的路上,碧儿担忧地看着我的脸。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可怜虫,总在做一些令人发笑的蠢事。”想起自己在高二(1)班教室里经历的可怕的一幕,想起季锋那似嘲弄又似怜悯的眼神,我的眼泪差一点又要汹涌而下。 “你还是可怜虫?那我是什么?”碧儿将她那张有着可怕的厚嘴唇和可笑的倒三角眼的大胖脸伸到我的眼前。 “你又没什么。你又没被人家像抽鞭子一样地当面拒绝过。”想起季锋重重勾下的那个“不认识”,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又一次呜呜地哭起来。 我才哭了没两声,一阵更响亮的哭声在我耳边放鞭炮一样地炸响。我惊吓地抬起泪眼,看见——身边的碧儿像疯子一样挥动着手臂,又哭又喊:“我长得这么丑,成绩又这么臭,我才是真正的可怜虫呢!你被人家拒绝?我连被人家拒绝的滋味都尝不到!我就像一个乞丐,天天跟在你后面看你的精彩。我知道自己很无聊,可至少这样做我可以不太孤独!我才是真正的可怜虫!天底下最大的可怜虫!” 我从来没有见过碧儿这样的一副模样,我的眼泪早吓没了,只顾呆呆地看着碧儿发疯。 碧儿粗鲁地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瞪我一眼,说:“看什么看,没见过恐龙生气?” 我挽起碧儿的手臂,默默地朝前走。 初秋黄昏的街道非常迷人。橱窗里的模特精致美妙,音像店里的音乐飘飘渺渺,行人们来去匆匆。没有人在意走在人行道上的两个流着眼泪的小女生。 没有人在意,一切只有自己承担。而怎样承担,也只有自己才能决定。 碧儿终于止住了眼泪,默默地任我挽着她的胳膊,乖乖地走在我身边。我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胡乱擦了两把,狠狠地扔进了街道旁的垃圾箱里。 一直走到该分手的地方,我们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明天是周末,周末过后会是一个新的星期的开始。新的星期会不会有新的东西?或者,一切还都是老样子? 没有人告诉我。 而傍晚的街灯,开始一盏接一盏地在梧桐枝桠间亮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