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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麦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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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毛屯和壕塄子屯结下了仇口。 我妈是壕塄子屯的,满屯子都是我叫姥爷姥姥叫舅叫姨的,也就是说满屯子亲戚。敢往那屯子跑一步,我打折你的腿!爹说这话时脸就像青石碾盘,冷冷硬硬的。到姥姥家串门是我最向往的,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不说,姥姥家还有扯弟表妹,扯弟名字叫桂琴,我就总喊她琴,最爱跟她玩。 一到姥姥家我就依在姥姥怀里,眼睛瞟着挂在房梁上的柳条筐喊饿。其实是馋柳条筐里好吃的。姥姥就取下那筐,拿出糖球、麻花什么的,叮嘱我不许给别人。可我总是偷偷地给琴,我们两个坐在柴火垛里吃麻花,故意把嘴叭嗒得很响。 我姥爷是村长,我爹是屯长,我姥爷管壕塄屯和柳毛屯两个屯。我姥爷在姑爷也就是我爹面前威严极了,咳嗽一声都会把我爹吓一哆嗦。但,乡长管村长,我姥爷的威严在乡长面前就成霜打的草,蔫了。 乡长周御祺是县长的大舅子,嘴角总淌哈拉子(涎水),人们就叫他周老哈。老哈经常找借口就到壕塄屯村公所抹油嘴,吃饱了喝得了打着嗝儿说,县上给乡里派下来多少多少斤豆油,多少多少袋子秫米(高粱米),多少多少只肥猪,多少多少票子(钱)。我姥爷心里头很清楚这是卡他脖子,可要是不给,老哈就给你派下劳工名额。十个劳工出屯,顶多能回来一两个,剩下的都死在了煤矿、老林子里。说是派劳工,实际上就是派死额。为了不让老哈给村里派劳工,我姥爷当村长当然要护着本村的百姓,就低三下气地把乡长侍候舒服,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拿有拿的。当然吃的喝的拿的不是我姥爷的,都从乡亲们那儿出。 时期长了,壕塄屯和柳毛屯的老百姓受不住了,收获那点粮、养那几头猪、鸡下那几个蛋、腰里那几张票子……哪经得住老哈不停地搜刮呀!可老百姓是卖香油的管提瓶子的算帐,就把怨气都撒到我姥爷身上。怨声最大的是柳毛屯,因为我姥爷每每把乡长老哈派下来的粮钱额分出一大半摊给柳毛屯。我姥爷的偏向,使两个屯子结下了仇。 我恨姥爷,是从姥爷把我的大黄狗给老哈勒了吃肉那天开始的。那天,我爹在麦地里哄麻雀。这是一片足有二百亩地麦田,热风涌起金黄色的麦浪,将要成熟的麦穗摇曳着阵阵麦香。我爹眯缝着眼睛欣赏着自己汗水的杰作,闻着麦香,陶醉在幸福之中。 大黄狗汪汪着跑来,我爹就知道我来了。大黄狗是我的命根子。在我九岁那年腊月,我被南青山的土匪绑了票(人质)。土匪说给三天期限,不拿一千块大洋就别想要回孩子的命。一千块大洋对我爹来说借都没处借,上哪儿去弄啊!捱到第三天,我爹抱着脑袋正发愁,我和大黄狗跑了回来。我爹两眼直直地看着我问是怎么跑回来的?我抱住大黄狗说,大黄狗咬断了看守的脖子,我们就逃出来了。 那天,我姥爷陪老哈经过我家麦子地,看见大黄狗就淌下涎水。我姥爷忙点头哈腰说,我勒了它!我抱住大黄狗脖子说,谁也别想碰它!老哈看了我姥爷一眼冷笑,你们壕塄屯连一条狗都舍不出来,可我能舍出来3个劳工额。我姥爷一听慌了神,忙骂我,小兔崽子,快把它放开!我爹在一旁木木地对我说,放开它!大黄狗跟我姥爷熟,傻呼呼地跟姥爷走了。 大黄狗死后,我好些日子没上姥姥家。琴来找我说,垛你别恨姥爷,该恨老哈那个坏乡长。我没再说什么,可心口窝结下个仇疙瘩。 老哈押着满载的大车走了,柳毛屯的乡亲们随后涌到我家,指我爹鼻子说你跟老丈人穿一条裤子合伙坑我们。我爹抱着脑袋蹲在墙根不吭声,任大伙骂。炮杖脾气老葵揪住我爹衣领,眼珠子瞪得牛似的。虎犊子三晃上来就是一拳,我爹鼻子噗地喷血。我嗷地操起烧火棍朝三晃头上打过去。爹举起胳膊一挡,烧火棍“喀嚓”折了。给我滚一边去!爹冲我怒吼。 老葵冲我爹吼,给我跪下!随后踹了我爹后腿一脚,把我爹给踹跪下了。爹是条硬汉子,虽是跪着可头还是高仰着,一脸不屈。老葵撒开我爹拍打着手说,你和你老丈人快把我们肉咬光了,就剩下骨头啦!三晃冲我爹晃晃沾血的拳头,大家伙选你当屯长,是为了让你啃我们身上的肉?狼!老葵威胁着说,你怎么吞下去的,就怎么吐出来!不然,当心你狗命! 乡亲们呼呼啦啦走了,我爹还巍然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似座山。我不敢靠近他。 晚上,爹来到壕塄屯,气囔囔地对我姥爷说,你再对老哈要什么给什么,我就把垛他妈休(离婚)了!咱们这亲戚就一刀两断。我姥爷一拍桌子骂,你敢!我爹也一拍桌子说,我不敢就不是我爹的儿子! 我妈怕我爹出事,就叫我随后跟着爹。我躲在窗外听爹要把妈休了,一急就往屋里闯,跟正往外气囔囔走的爹撞了个满怀。我站稳了问,爹,你要把妈休了?爹说,休!休了就没你姥爷这个害人亲戚了。我说,我也恨姥爷,恨他把大黄狗勒了给老哈吃,可不能休我妈呀!姥姥闻声出了屋,拉住我的手说,回屋,姥姥给你拿好吃的。我说,留着给琴吃吧!说完转身一口气跑到村头,趴在大柳树干上呜呜地哭起来。 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我回头见是琴, 扭过头三把两把擦干了泪问,琴你来干什么?琴像姐姐似的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垛,我听姥姥说了,五姨夫(我爹)也是在气头上,不会休五姨的。我叹口气说,姥爷怎么就那么怕老哈呢?都是他害得我爹跟姥爷吵架,害得我爹要休我妈。琴说,垛,回家吧!我听琴的话,就缓缓地往家走。 我一进屋,见爹正在家跟妈吵架。我怔在那里,眼珠子瞪着爹,鼻子呼呼喘粗气。妈哭着说着,我不离开这个家,这是我的家。妈抬头见我回来了,哭声一下子高了,把我休了,我就去死!妈说着就要往门外闯。我一把抱住妈说,妈,要走儿子跟你一块走!爹顺手操起戳在墙角的大镐吼,小子你敢出这个门,打折你腿!我比爹还犟,头一梗说,不打死我就中。妈,爹要休你,我养活你!爹一镐把打来,我不躲,镐把落在我左腿上。 琴听说我腿被爹给打折了,发疯地往我家跑,当她看见我的腿用木板夹着坐在炕里。站了好一会儿,大滴的泪滚下来。我说,琴,别哭,你一哭我腿就更疼了。琴一听马上止住了哭声,可泪水还是往下淌着说,垛,我不哭了,腿不疼了吧!我忍着疼笑了下说,不疼了。琴问,五姨夫呢?我暴怒地喊,你别提他!我没有爹! 哐哐哐!村里响起了锣声。琴一惊往窗外瞅着说,姥爷又领老哈来要钱要东西了。我说,姥爷尽帮着坏人欺负乡亲们。妈说,垛你不能这么说你姥爷。我顶撞妈,那怎么说?妈被我的话给噎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我瞅妈痛苦的那样儿,心里头不好受。 随着锣声,传来我姥爷嘶哑的喊声,喂!喂──父老乡亲们,不好啦!蝗虫过来啦──我和琴听了一愣,头转向窗外。琴说,不是老哈来要东西啊!垛,什么是蝗虫?我说,我也不知道。 此时,爹正蹲在麦子地欣赏着熟成的麦子,猛然听到从村子里传来的锣声,直起腰往村子里望了望,随后就又听到我姥爷的喊声。妈的!蝗虫?他望着天空骂了句,我这用汗水浇灌成熟的麦子不能让蝗虫给吃了! 我姥爷急得脑门冒汗,骑上马去找老哈,问他怎么对付蝗虫。老哈闷了好半天,突然跳起来说,好啊!蝗灾奔咱们这儿来了好啊!我姥爷倒吸一口冷气,啊!遭蝗灾还好?我姥爷说,消息是从关里(山海关内)传来的,来得好猛!蝗虫群一天能吃上百里地。听说昨天就进咱们县境了,距咱们村也就百八十里了。蝗虫飞起来乌云翻滚似的,呜呜刮老北风似的。蝗虫飞过的地方,树林子让它给吃光叶子,草甸子让它给吃光秃的,庄稼地让它给吃颗粒不剩……见什么吃什么,天灾哪!老哈哈哈大笑。我姥爷问,你笑什么?老哈说,麦子让蝗虫吃了好哇!我姥爷见老哈对来蝗灾反倒幸灾乐祸,气得一把揪住他衣领子骂,你还是人不是人?老哈收住笑说,麦子叫蝗虫给吃光了,你们就不用交麦子了不是?不但不用交麦子,我往上一报灾情,政府会救济咱们的。我姥爷看出老哈打的什么鬼主意,他是想虚报灾情,从中发天灾财。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说,你这个混蛋! 我姥爷出了乡公所,鞭子甩得叭叭响,赶着大车飞奔回村。他赶忙敲起锣,召集乡亲们想法子挡住蝗虫。 琴扶着我,我拄着一根棍子,一瘸一瘸地来到屯街,见三晃和老葵在那里比比划划乱嚷着。老葵直着脖子喊,村长让咱们想法子挡住蝗虫,保住麦子,你们说怎么办?三晃抻着脖子嚷,村长要我们保住麦子,是为了给县里交差。老葵说,让县里收了,给蝗虫吃了,都一样。 哐哐哐!我姥爷挤进人圈,使劲敲着锣,锣声盖住了老葵和三晃他们的喊声。琴怯生生地问,姥爷,是像大伙说的吗?村长的目光扫了一圈人们说,不假。我是村长,听我说。老哈那家伙希望你们的麦子让蝗虫给吃得一个麦穗不剩,可我要你们保住麦子,麦子叫蝗虫吃光了,你们老婆孩子等着饿死吗?如果你们的麦子真让蝗虫给吃光了,就中了老哈那家伙的诡计了。三晃晃晃脑袋说,他想使什么坏?我姥爷说,老哈是想到时候虚报灾情,从中捞蝗灾财呀!老葵往地上唾了口唾沫说,我们不能让老哈那家伙得逞!把蝗虫挡一边去。我插嘴问,大叔,咋挡?我姥爷也说,是啊!蝗虫来了遮天盖日,日头爷儿都瞅不见,咋的挡法? 人们一时面面相觑,全哑巴了。 嗡……好像刮大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你们听,是什么声?我侧着耳朵手指着西南方向说,从南山傍子那边传来的。人们也侧耳听。我姥爷恐惧地说,是蝗虫,蝗虫来了。人们恐怖地张大了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快想法儿呀!姥爷挥动着双手喊,大家伙是快想法子呀!我们的麦子不能活活让蝗虫给吃光啊!三晃叹了口气说,蝗虫是长翅膀在天上飞的,能有天那么大的网吗?万大婶说,回家把铁锅铜盆拿出来,都哐哐哐地敲,把蝗虫吓跑。我姥爷瞪了万大婶一眼说,蝗虫飞来遮天蔽日的能吓跑吗?万大婶顶了我姥爷一句,你当村长你说,有什么法子治住蝗虫? 人们又一次沉默了。“嗡——呜——”蝗虫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冲琴歪了下头,琴就搀着我悄悄走开了。我家的麦地在屯子最南边,是几年前开垦的,连着片儿有二百多亩。这片地原来是好大一片荒甸子,孤零零的不挨别人家的地。今年的麦子长得旺,穗大粒饱,估量着一亩足可打200多公斤,200亩的收成可就是40000公斤啊! 要是把麦子全收回场院,怕是山一样装不下呢!我爹手捧着麦穗,贴到脸上,亲着。 嗡——爹直起腰。呜——蝗虫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爹往南跑了几步,转过来再往北跑几步,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狼,东一头西一头地瞎撞。 到爹跟前,我说蝗虫来了,爹你想怎么办?爹冷冷地说,咋办?这是大人的事。琴往前走了步说,五姨夫你怎么狠心把垛的腿打折了呢?我说,琴,咱不提这个。爹,我想出能挡住蝗虫的法子了。爹忙抓住我的双肩,激动地问,快告诉爹什么好法子?我不紧不慢地说,用火。爹一拍脑瓜门说,对呀!火能把蝗虫给拦住啊!可是,爹激动的表情马上像霜打的树叶,他摇摇头说,蝗虫来了漫天遍野,哪有那么多柴火呀!老天哪!你是存心害我呀!爹叫喊着扑倒在地,双手深深抠进黑土地。 琴急了,催促着,五姨夫你快找我姥爷合计合计吧!村子里聚了好大一帮人,都为蝗虫的事着急呢!我姥爷也在那儿。爹别楞着脑袋寻思一会儿,冲西南方向皱着眉头望了望,叹着气离开了麦子地。 我见爹走了,拉住琴的手问她,你说能不能把蝗虫给截住?琴声音发抖地说,除非把、把麦子点着……我薅了把麦子捧在手里好心疼,这可是就要收割的麦子啊!琴说,蝗虫只有落下来才能烧死它们。蝗虫从西南方向来,肯定先落在你家麦地里。我望着滚滚的麦浪,牙齿咬得像嚼石头子儿地说,为了爹,为了姥爷和妈,等蝗虫来了就把麦地点着! 呜——我听到可怕的刮风声越来越大。我和琴登上土包朝西南方向眺望,见大片的乌云朝这边滚滚而来。蝗虫来了!琴急得直跺脚说,这可怎么办呀?我手一指喊起来,琴你看!一辆大车拉着山一样的柴火驶来,柴火顶上的人拼命摇动着鞭子,甩得叭叭响。琴挥着双手喊,五姨夫!快呀!快赶呀!我看见爹发疯地摇着鞭子,抽打着三匹拉车的马。马扬蹄飞奔着,卷起一阵尘土。爹把大车停在地头,下了车往柴火下一钻,“嗨”地大喝一声,要把山样的柴火从车上拱翻。我赶忙上前说,爹,别卸车啊!你是要用烧火点麦子地么?爹说,点!我说,在车上点着了赶着车跑,麦地不就烧着了么。爹一拍脑瓜门儿说,对呀!好小子,你对!垛!快跟琴躲开。 嗡嗡嗡嗡!蝗虫飞行的声响越来越大了。爹的脸色铁青,目光铁铁地凝视着麦地。我和琴看着爹不敢吭声。这片麦地是东西走向的大长垄,垄长能有一二里地远。望着一条金链子般的麦地,心头怎不打颤。 呜!蝗虫就像从内蒙古沙原上刮来的沙暴,转眼间把天空给遮住了,天地顿时暗了下来,琴被这可怕的情形给吓得浑身哆嗦,紧紧抱住我。我搂住琴说,别怕,蝗虫吃不了我们。天空就像暴雨到来似的,先是噼噼啪啪地落几个蝗虫,子弹射下来似的打在我头上好疼,打得琴不断地尖叫。我抓住一只黄褐色身子、翅膀和两条后腿带着深色花纹、嘴上长着两个大钳子的蝗虫,手一使劲碾碎了。眨眼间,大群的蝗虫从天而降,落到我家麦地里,天空立时变得晴朗起来。沙沙沙……蝗虫咬吃麦子声响成一片。 我姥爷也赶着拉柴火的大车飞驰而来,他后面跟着好几辆拉柴火的大车。车后头追着大群的乡亲,他们手里挥舞着树枝、扫帚、麻袋什么的,朝麦地发疯地奔跑。 我爹稳坐在马车上,看到蝗虫已经落满麦地飞快地吃着他的麦子,突然嚎啕起来,啊哈哈!我的麦子呀!我姥爷望着麦地摇着头,晚了,完喽!蝗虫落地,柴火烧不到它们。完喽!原来姥爷想用柴火挡住蝗虫。 我见爹舍不得他的麦子了,就拄着棍子一瘸一瘸奔到爹身边大声喊,爹,你该知道怎么做!你知道!爹缓缓抬起头,盯盯地望着我。垛,你来吧!爹说着,手颤抖着掏出一盒火柴。我没去接火柴,还是大声喊,爹! 四野好静好静,人们耳边只有蝗虫啃吃麦子的沙沙声。啊!我爹发疯地吼叫,一跃而起,抓起洋火,嚓地划着了,车上的柴火点燃了。啊!哈哈哈!我爹大叫着,大笑着,猛地一挥鞭子,驾!马车拖着熊熊的火焰沿着麦地边缘跑去。燃烧的柴火从车上抖落下来,干燥的麦子立时点燃了,烈焰熊熊……人们一下子惊呆了。一团火焰的马车向前飞奔着……麦地里烈焰腾空,窜起有好几房高。火舌乱蹿,呜呜作响。蝗虫被火焰呼地惊飞,可刚飞起来翅膀就被烈火给烧焦了,噗噗地坠落。人们傻了似的看着冲天大火,听着麦杆燃烧的噼噼啪啪声,一张张脸表情僵住了,没人出声。 火头迅猛地朝麦地里推进着,火焰腾起十几丈高,像是把云朵都烧红了。爹!爹!我的叫喊声惊醒了乡亲们。他们扭头望去,见我爹赶着马车拐回来了,衣服被火燎着了。我姥爷扑过去,一下子把姑爷扑倒在地,用麻袋盖住姑爷身上的火。 我爹身上冒着袅袅青烟站在人们面前,脸被烟熏得像抹了锅底灰。他冲乡亲们笑了笑,一把搂住我,我也搂住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喊着,爹! 快收麦子!收完麦子你们该咋做?我就不说了。我姥爷突然朝乡亲们吼了声就闭上嘴。静了好一会儿,老葵说,不能让屯长麦子白烧!于是,壕塄屯和柳毛屯的乡亲们同声呼喊,不能让屯长麦子白烧!这一声喊,两个屯子的仇口全消了。 我爹听着,看着,畅快的泪水在满是烟灰的脸上冲出一道道泪痕。在遍地灰烬里,我看到爹直直地戳在那儿,像高高的麦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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