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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绿素夹心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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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大附中是M市的重点中学。谁要是考上师大附中，就像是中了个小状元，那份喜劲儿哟，就甭提啦！可是，唐佳新接到师大附中的人学通知书时，却一点儿也不激动。他拿着通知书胡乱扫了一眼，便毫无兴趣地扔到了桌子上。
这天是师大附中正式开学的日子。
一早，保姆就把早点准备好了，唐佳新还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没动窝。
“佳新，该起床啦！”
“嗯—— ”唐佳新哼一声，翻过身去又睡着了。
“还睡呢，太阳照屁股啦！”保姆说着看一眼床头柜上跳闹钟，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我的小祖宗，你现在是上初中了，走到学校也得半点钟，七点起床就晚啦。”
唐佳新很不情愿地被拖了起来，站在床上伸懒腰。
保姆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熨好的新衣服放到他面前，说：“穿上吧，新学期穿新衣，学习成绩也要有些长进才好。”
保姆的唠叨，唐佳新全当没听见。穿好了衣裤，他自个儿低头看了个遍，真满意。这么合体的衣服，如果再穿上双白球鞋，嘿，那就更棒了！保姆没理会他的心思，从床底下拿出那双擦得亮亮的皮鞋让他穿。“皮鞋太笨，我要穿白球鞋！”佳新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双脚吊在床下来回踢蹬着。保姆又把皮鞋放回床底下的木台上，拿出那双洗得雪白的网球鞋。穿戴完毕，唐佳新边嚼油条边喊：
“阿姨，给我带个夹心面包，要果酱的！”
“带上啦。”保姆在外屋答。
“可别忘了装上叶绿素夹心糖。”
“忘不了，你上小学的时候，哪天没带两盒？”
“今天开学，你多给我带一盒吧，好阿姨。”唐佳新放下碗筷，拉着保姆，讨好地说。
“看你这孩子，净挂着吃的，怎么就不惦着自己的书本带齐了没？唉，亏得你生在这个家啊！”后面这句话，简直成了保姆的口头禅了。
唐佳新嬉皮笑脸地说：“书本我不说你也会装进的呀。对了，二哥送给我的那支‘英雄’牌笔装进去没？”
“插在文具盒里。”
“还有我妈出国带回来的那支带钟点的电子笔呢？”
“那支就别带了，这么多笔用得着吗？”
“用得着！我好看时间呀，妈妈就为这个给我买的呀！”他看着保姆又将那支黄灿灿的电子笔装进文具盒，这才满意地笑了。
唐佳新从保姆手上接过装得鼓鼓囊囊的新皮书包，拉上拉链，往肩上一挎，再神气十足地往会客厅里那面大镜子前一站，哈！多来神儿，新衣服、新球鞋、新书包……仿佛个头儿也突然长高了半截。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真是看不够咧。
“哎呀，小祖宗，你还在这臭美什么哩！还不快走，会迟到的。”保姆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唐佳新的耳朵往外拉。
“我干脆搭爸爸的车去学校，反正车子顺路。”唐佳新歪着脖子说。
“别打懒主意了！你爸昨夜回来很晚，说不定啥时候才去机关，你快走吧！”她推着唐佳新下了台阶。
唐佳新冲着保姆做了个鬼脸，一蹦三跳地上路了。他边走过想：新班上的同学都是啥样儿的？中学班还会有像小学班上的毛猴子、二愣子那样和自己玩得来的伙伴吗？能考上附中的都是些人物吧？嗐，是人物又怎么的？谁还敢惹我么？在小学时，谁都怕我，尤其是那些“扎羊角角辫”的。
说巧不巧，和唐佳新坐同桌的就是个扎羊角辫子的。她个头与他一般高。在她那小巧而挺拔的鼻梁两侧，忽闪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唐佳新想，别看这“羊角辫”穿得不咋样，甚至有点寒酸——不是嘛，那件旧花衣准保是她姐姐穿过的，那么肥，一点也不合身——可是她样子长得倒蛮好看的。好看又怎么啦？那么漂亮的大眼睛长到你“羊角辫”的脸上，光会掉金豆儿哭鼻子！哼，算你倒了霉，和我坐同桌……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羊角辫”又与别的“羊角辫”不一样，她是那么大方，竟毫不畏怯地看着他。刚坐下，便主动找他说话了：
“你叫唐佳新，没错吧？我叫肖珠。”
“什么？你叫‘小猪’？怎么不加个‘崽’字？哈哈”唐佳新说完噔的一下坐到了课桌上，前仰后合地打哈哈。谁知这肖珠并不发火，还那么平静地说；“唐佳新，五讲四美，下次可不许你开这种玩笑！咱们是同桌，往后要互相帮助。来，交个朋友！”肖珠说着，落落大方地伸过手来。
唐佳新见肖珠要同自己握手，脸一下红了，上面像有许多小虫虫在爬。再一看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心想，握就握，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你想让我在大伙面前当胆小鬼？没门！
唐佳新也把手伸了过来。大家见班长和同桌的男同学握手，一个劲儿拍巴掌，只有那些女生躲在一旁偷偷地笑着。
肖珠顺手把唐佳新从课桌上拉了下来，咯咯地笑着，说：“你乖乖地下来吧！”说罢掏出语文书和文具盒放到了课桌角上，做上课的准备。
唐佳新被肖珠从课桌上拖下来，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不是嘛，当这么多同学的面，堂堂“男子汉”被个“羊角辫”扫了威风，真丢人！他一眼瞄见了肖珠摆在桌上的那个脱了漆、露出铁皮的文具盒，心里一阵高兴，赶忙拿起鼓鼓囊囊的皮书包，抽出自己那个高级海绵文具盒，往肖珠那个文具盒旁一放，他那骄傲的眼神好像在对肖珠说：
“你的这个破铁盒子，是你爸上学时用的吧？哼，瞧瞧咱这个！”接着啪的一声打开了自己文具盒的盖子，里面插满了红红绿绿的铅笔、圆珠笔、钢笔！这招可真灵，邻座的同学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唐佳新一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得意扬扬地抽出那支最显眼的墨绿色钢笔，扬在头上问：“喂，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笔吗？‘英雄’牌！是我二哥在自卫反击战中立了二等功得的奖品！他送给我啦！”
几个男生伸手争着要去摸摸那发光放彩的笔杆。
“别碰！别碰！”唐佳新越发了不得啦，那么神秘地将手一缩，像是怕钢笔会突然长上翅膀飞走了似的，紧紧地捏在手心里：“你们知道它要多少钱一支吗？”
“五十块！”有人说。
唐佳新的嘴角撇了一下，摇着头。
“一百五！”有人加码。
“哈哈！你们全猜错了，是一百五的二分之一呢！”唐佳新美滋滋地说。一直站在旁边也没吱声的肖珠开口了：
“一百五的二分之一是七十五，你这支‘英雄’牌只值这么点钱呀！”肖珠竟敢当众贬低这支“英雄”牌，唐佳新好不生气，指着她说：
“你胡说！一百五的二分之一是三百块呢，傻瓜！”
“哈哈，你才是傻瓜呢！一百五的两倍才是三百块呀！”肖珠这么一说，唐佳新自知出了洋相，那个高傲的脑袋怎么也扬不起来了。他十分尴尬地站在那儿，然后，他的视线落到了文具盒里那支黄灿灿的圆珠笔上。一时间，他腰杆又硬了，气也粗了，一手抓起那支电子笔，把显示时间的那面亮在同学们眼前：
“瞧瞧，这上面带钟点的，可以当笔使，又可以当表用。”他说着把电子笔伸到肖珠面前，挑衅地说：“哼，你见过？”
肖珠不在乎地挡开唐佳新的手，耸耸鼻子，只淡淡地笑了一下。
唐佳新这回可得意了，把刚才自己出的洋相全忘到了脑后，瞧瞧电子表上的时间，大声地模仿中央台播音员的声调宣布：“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五十八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上课铃声。看热闹的同学叽叽喳喳议论着散开了，各自坐到座位上。
上课了，老师在上面讲得有声有色，同学们在下面听得聚精会神。唐佳新偷偷瞄瞄四周，好家伙，没个不是“尖”起耳朵听课的。开始时，他也笔直地坐着听，可是老师讲的什么，他一点也听不明白，越听越不是味儿。他觉得喉咙眼里怪痒痒的。于是，双手伸进书包里，拆开盒夹心糖，摸出一颗悄悄地塞进了嘴里。
肖珠侧过脸瞅了他一眼，只见他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便用胳膊碰了碰他的手臂。唐佳新以为她也想吃糖，又不好开口要，在小学上课时，同桌的毛猴子就老是这样碰碰他讨糖吃的。他想：我可不是小气鬼，给你吃两块吧。原来你也是个馋嘴猫哟！于是，真的递糖给她了。
哪知肖珠不但不接糖，还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悄声说：“谁像你，上课还偷吃东西！”她的眼睛瞪得那么大、那么狠！好家伙，你碰我原来是责怪我“上课还偷吃东西”呀！哼，吃自己的，怎么是偷吃？趁老师转身在黑饭上写字时，他又往嘴里连连塞进两颗糖。他这么一颗接一颗地嚼，最后把空糖盒子扔到了肖珠的书桌里，肖珠也不理他。
下课后，肖珠拿起糖盒端详着：“你这盒子可真漂亮，可你上课的表现却不怎么样。”接着翻过盒子的另一面，对着说明念了起来：“叶绿素夹心糖，对促进人体键康和增加维生素有着特殊的功能，为男女老幼所欢迎喜爱……”
“这下你可开了眼界了吧？”唐佳新瞪了一眼肖珠，又拆开另一盒，拿出一颗想让肖珠尝尝。他摆出一副颇在行的架势说：“吃这种糖要细嚼慢咽，才有营养，千万不能狼吞狗肺……”肖珠一听笑出了声：
“哈哈，你说什么？‘狼吞狗肺’？怎么不叫‘狼心狗肺啊？”
“傻瓜！狼吞狗肺就是说猛嚼猛吞，不细细地品味儿。”
肖珠看着唐佳新还摆出教训人的样子，她收住了笑说：“不懂成语就不要乱说，你说那意思是狼吞虎咽。到你嘴里就变了样？牛头不对马嘴！”
唐佳新听着肖珠的教训，好不恼火，可是又没词反驳她。只好气鼓鼓地干瞪眼。
肖珠把空糖盒塞到唐佳新手里说：“喂，你以后上课不能再吃糖了！”
“我上小学时就爱吃糖，不吃，上课就要打磕睡。”唐佳新不以为然地说。
“上课不专心听讲，怎么懂得了？作业怎么会做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不会做作业呢？”唐佳新一百个不服气。
一个星期后，同学们向小组长交家庭作业，第三组的组长把唐佳新的作业本拿给肖珠。肖珠打开语文作业本一看：呀，每页上只写了二十几个歪脑壳偏脖子的字。二十道题只做了五道，还错了不少。再看数学作业，就更糟糕了，这里擦了个窟窿眼，那儿涂上个墨水疤，最后连先乘除后加减都闹错了。这哪像个中学生的作业？咳！这么差的基础怎么考上了重点中学？肖珠在作业本上寻找着家长的签名。只见在本子的卜角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看过了，肖华英。”
“这是你妈？”她指着签名问。
“保姆，她签字不算数？”
“怎么不让爸爸妈妈签呢？”
“他们工作忙，没功夫看我的作业”
“那我爸工作也忙呀，可他总是利用饭前饭后的空隙，过问我的学习。”肖珠认真地说。
“去你的吧！你爸工作忙，他是干什么的？能和我爸比？你说你爸出门是坐单车还是拖板车？我爸坐的是吉姆，吉姆是小轿车，懂吗？我爸是谁你不知道吧？市里除了新调来的一把手，就数我爸官大啦！”一句话，说得肖珠变了脸：“爸爸官大有什么了不起！这也值得你吹牛？”
“谁吹牛啦？我是说爸爸工作忙，顾不得看我的作业。”他狡辩着。
学习是自己的事，爸爸工作忙，自个儿也要用功学。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你怎么考高中？”肖珠说。
“考不上高中？嘿，我根本不用考。喏，只要我爸的秘书开个条儿，我照样上了这重点中学！”唐佳新自以为多么光彩。
“你想得美咧！上中学开后门，上大学还能开后门呀？”
“别说得那么玄乎了！我一念书就头痛，要我上大学还不愿意呢。只要年龄一到，我就参军当飞行员去开飞机。”
“开飞机？你没有文化，人家不要你！”
“我爸爸部队里的熟人特多，他一说话就能办成。
肖珠听他这一通胡说，心里真光火！她气呼呼地说：“反正我不像你那样靠爸爸的牌子。我爸常常对我说：路要自己走。一辈子依赖家里，有什么出息！" ,
“说得好听，你爸是拖板车的还是补皮鞋的，你依赖什么呀？你自己学习成绩不好，不也得去拖板车！”唐佳新讥讽地说。
“我就是拖板车，也比你靠爸爸光彩！”
唐佳新辩不过了，嘟嘟嚷嚷地说：“你个‘臭小猪’、‘小猪崽’……好个厉害的猪崽崽，看我报复你！” 第二天，唐佳新连文具盒都忘了带来，上课做练习时他干瞪眼。正当他要伸手去摸糖吃时，肖珠递给他支圆珠笔：“借给你写吧”他想：这个“羊角辫”真怪，昨天和我争得面红耳功、，今天又主动借笔了。咱男子汉可有志气，才不要你的臭笔呢！
“谁稀罕你这破笔！”唐佳新把肖珠递过来的笔推过去。
上代数课时，唐佳新实在听不懂老师讲的什么，既然听不明白，干脆就不听呗！他好像又觉得嗓子眼儿伴痒了，就去拿书包里的夹心糖。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摸着那个硬盒子。这可怪啦，他记得清清楚楚，早上保姆给塞进两盒的呀，莫非它长上翅膀飞了？
“专心听课，不要老想着吃糖！”肖珠掉过头来悄悄地对他说。
“还吃呢，连影儿都没了。”他懊丧地说。
“急啥？你先听课，糖，保证丢不了！”唐佳新听肖珠话里有话，这么说她知道糖在哪儿。是不是她拿了？他真想摸摸她的书包，可又不好动手。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劈头就问：“小猪，我的糖你拿了?”“是呀！但现在不给，等放学了再还你。”肖珠笑眯眯地说。唐佳新想起前两次的败仗：“是我的糖，你凭啥不给？”
“我是为了让你专心听课……”她的话把旁边的同学逗笑了。这一笑，唐佳新可就更火了，叫着：“你是不是想偷吃我的糖？”
“你说什么？偷吃你的？”肖珠睁大双眼，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想吃就讨嘛，为啥要偷……”什么话气人，他说什么。
“你胡说八道！我把你的糖存在老师那儿，等放学再拿给你！”肖珠大声叫着。
唐佳新听说糖还放到老师那儿去了，心想她肯定是告了他的状，气就更大了：“你敢告老子？告吧，我才不怕呢，我再坏也没偷人家的东西！”
肖珠的心像被蝎子蜇了一口，委屈极了，眼里汪起两窝泪花花。她一下冲出了教室，一转眼又气冲冲跑回来，把两盒夹心糖递到唐佳新面前，说：“人家好心为你着想，你倒反咬一口！”说完，她拿着书包冲出了教室……
班主任老师把唐佳新叫到办公室。他准备挨一顿猛训，可是老师却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你这些日子有进步，上课基本上能听讲了。值得表扬的是今天一早来学校，就主动让肖珠把糖存到我这里，说放了学再吃。可是，你怎么突然又同她吵架呢？你自己让她把糖送到我这儿的，怎么又骂她偷了你的呢？这多不好啊……”
唐佳新长到十三岁，还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原来肖珠根本没告自己的状，相反还在老师面前说了自己的好话，自己却胡乱诬赖她！我干了些什么蠢事呀？他难过地低下了头轻声对老师说：“老师，我错了！”
下午放学回家时，唐佳新一路走一路想：是我把肖珠气走的，我再把她请回来！主意一定，他又回转身来，走到学校，向班主任老师打听肖珠家的住址。
他顾不上回家吃饭，径直找到了市科委宿舍大院。一进了院门他就想，她家住这里，莫非她爸爸是科委干部，不太像，瞧她身上那件晃荡晃荡的花布衣，就不像是干部子弟。住这里面的也有机关工人嘛。对，没准她爸就是刚才守门的老头儿，要不，他一听说我找肖珠家，就那么热情，指着后面的院子告诉我呢？喛，不管她爸是工人也好，是守门的老头也好，这回自己是来认错的，态度一定要好才行！
唐佳新走到了要找的房门前，站在门口想扒门缝偷偷往里瞧瞧，谁知门是没锁的，他一伏上去就哗的一声开了，他跌了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坐在桌边做作业的肖珠被他这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她一看是唐佳新，就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来……”他支吾半天，也“来”不出下文。多丢人啊，一个男子汉居然要向“羊角辫”认错，啧啧！唉！谁叫自己发横呢？犯了错误就该认错嘛！得，今天算是豁出去啦，痛痛快快认了吧。
唐佳新走到肖珠面前说：“我来认错，是我冤枉了你，不该那样骂你。”没想到这两句话，把肖珠说哭了。唐佳新一见她又掉起泪来．心里更慌了，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又说错了呢？他不安地擦搓着双手，慌乱地说：“肖珠，你莫伤心了，过去全怪我不好。打明儿起，不，从现在起，我就向你学习，好好念书，不再淘气，上课再不……吃糖！”
肖珠听到这，忍不住扑嗤一声乐了：“我也不好，光晓得和你吵，我爸批评我工作方法太简单。”
唐佳新才松弛的神经又绷紧了：“咱俩吵架的事，你告诉你爸了？”
“告诉啦。”肖珠不以为然地说。她说完跑到食品柜前端出糖盒来，高兴地递到唐佳新面前：“吃吧，不过这里没有你爱吃的叶绿素夹心糖。”
唐佳新扫了一眼满盒子红红绿绿的糖块，没伸手拿，还是那么紧张地问：“那你也把我骂你爸的话告诉他啦？”
“告诉啦。”
“你爸要找我算账的吧？”
“才不哩，他还笑呵呵地说：‘拖板车的、补皮鞋的也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有什么不好？这不算骂人！’”唐佳新这下轻松了，他接过肖珠递来的一块巧克力奶糖放进嘴里。
“你坐呀，坐这儿。”肖珠指着墙边的长沙发说。
唐佳新走过去，使劲儿往下一坐，身子往上一弹，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似的说：“咦？你家也有这种沙发呀，和我家的差不多大小。”他用力按着沙发的大包扶手，眼睛滴溜溜打量起房子来。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对面墙上那张大相框上。咦，那位络腮胡子不是肖伯伯么？他的照片怎么在这儿呢？他腾地跳起来，走上前去仔细辨认了一番，冲肖珠说：“我认识这个络腮胡子伯伯，他前些日子到家找我爸商量什么事来着，我爸说他就是新调来的市委第一书记。”
“我知道。”肖珠淡淡地说。“你和他一块儿照相，他是你亲戚？”
“是我爸爸。”肖珠说，“我妈在科委工作，我家就住在这儿。”
唐佳新瞪大了双眼，“哎呀”一声，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有好多小虫虫在爬，脸上火辣辣的难受极了，真恨不得立刻钻到地缝里去。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红着脸说：“我该回去了，待会儿你爸……回来啦，我怕见到他。”说完就往门外跑，跑到门口，他掏出两盒叶绿素夹心糖，往肖珠手上一放：“送给你的，收下吧。”便一溜烟飞跑了。
肖珠赶紧追出来，手扬着那两盒糖，边跑边喊着：“唐佳新，夹心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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