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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青头蝎子断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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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方能心静。
无求，才会心安。
外祖父离开了小客栈，脚步从容，一路西行。
山路弯弯，身影孤独。
走过嶙峋的乱石和草丛，走过汩汩流淌的溪水和沙砾，山路宛如羊肠一般向前伸展。
山路弯弯，影子孤单。
绕过武大郎一样的矮树棵子，擦过狗熊一样的丛丛灌木，穿过耸入云端的峭壁，这条山路，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之间。
一路走来，没有碰见一个人。
外祖父想，真的是断道了。
断道了，天意如此。
但是，他很坦然。
继续前行，小路变得宽阔了。
不多时，外祖父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仿佛他乡遇知音一样又惊又喜。
他是一个赶牛人，正在路边儿歇脚儿。
路边的一棵树上，拴着一头油光水滑的黄牛。
黄牛正低着头，啃着路边的一簇青草，它的背上驮着一个蓝粗布口袋。
外祖父很是诧异，沉思片刻，走了过去。
赶牛人一张和善的面孔，他望着外祖父，沉静地微笑着，紧闭着嘴巴。
外祖父和赶牛人打了一声招呼。
赶牛人开口问道，“先生啊，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竟敢上路？你不知道这里已经断道了，常出人命？”
外祖父长出了一口气，平平静静地说，“知道，知道呀，我是赶着去一趟山西，采买一些中草药材，实在耽搁不得。”
赶牛人心直口快，率直地说，“你这样贸然前往，不怕尸骨还乡？”
外祖父一怔，赶牛人的话，很刺耳也很刻薄。
但又一转念，他说的是实话，也是心里话。
外祖父不以为然地说，“多谢了，一咒十年旺，听天由命吧。”
赶牛人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先生，你很幸运。”
外祖父不解其意，追问道，“此话怎讲？”
赶牛人欣欣然地微笑着，有些神秘地一指路边树上拴着的黄牛，“请先生去老黄牛那儿看一看。”
顺着赶牛人的手指望去，外祖父看见那头黄牛，一身精气神，仍然在低头吃草。
外祖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莫名其妙地说，“黄牛在吃草啊。”
赶牛人提醒道，话语很恳切，“你过去看一看。”
外祖父依然没有动窝儿，很有定力。
因为外祖父看见，吃草的黄牛，依然在吃草。
因为外祖父看见，黄牛的背上，依然驮着一个蓝粗布口袋，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见外祖父平静如常，赶牛人忍不住地赞叹道，“你的心量，你的气度，你的胆识，让我十分佩服。”
外祖父平心静气地问，“我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赶牛人有些沾沾自喜的神情，感慨万分地说，“少见呀少见，你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的高人呀。”
外祖父有些疑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赶牛人，一点儿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赶牛人兜了一个圈子，十分轻松地说，“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了。”
外祖父很纳闷儿，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赶牛人呵呵一笑，朗声说，“断道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也就是说死人的事儿，已经成为过眼烟云了。”
外祖父大吃一惊，“真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赶牛人似乎很固执，凝视着外祖父，似乎有些不着边际地说，“我让你到老黄牛那儿看一看，你纹丝不动，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外祖父“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赶牛人的话中有话。
赶牛人有丁有卯地说，话里话外流露出一种神秘的味道，“过去看一看，你一定会心惊肉跳。”
外祖父迟疑了一下，恭敬不如从命。
外祖父还是走了过去。
他看见黄牛的背上，驮着一个蓝粗布口袋，紧挨着蓝粗布口袋，还有一只……
石破天惊。
外祖父屏住了气息，毛骨悚然。
横担在黄牛背上的，除了蓝粗布口袋之外，还有一只青头蝎子。
这只青头蝎子，非比寻常，天地之间，唯此为大。
它有碗口一般粗，它的脑袋被砸烂了。
它青黑色的身子，有一根擀面杖长，硬硬梆梆，显得很结实。
它宛如张开的老虎钳子一样蛰人的尾巴，也被砸烂了。
一言以蔽之，青头蝎子一动不动，已经一命呜呼了。
对于外祖父而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青头蝎子已经死了,死了还具有这样的威慑之力，令人瞠目结舌，心惊胆寒。
这样独树一帜的大自然景物，这样惊心动魄的一个画面，似乎是从《聊斋》里堂而皇之地走出来的。
可谓一个千古奇观。
外祖父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十分关切地问，“青头蝎子……怎么回事?”
这时候，赶牛人神采飞扬，一口断定，侃侃而谈。
他说，“依我之见，断道的罪魁祸首，就是它。实不相瞒，这条道啊，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人影了。我是断道后第一个胆大的人，先生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
外祖父不断地点头，表示赞许。
外祖父再一次打量着青头蝎子，疑疑惑惑地问，“青头蝎子怎么会长这么大？”
赶牛人感叹地说，“按老话说，这只青头蝎子已经成精了。”
“这么大的青头蝎子，你是怎么捉住的？”外祖父万分担心地问。
外祖父的提问，可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赶牛人很健谈，有滋有味地说，话语如风，故事似水。
他滔滔不绝地说，“先生啊，这得从头说起。我家在石家庄，去山西走了一个亲戚，顺便采买了一口袋花椒。”
顿了一下，他意气风发地接着说了下去，“去山西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回来时，为了节省时间，我抄近道，才走了这一条路。”
“你听说断道了吗？”外祖父很感兴趣，探究地追问。
赶牛人十分坦率地回答，心灵中充满了一种钢铁一般的自信。
他一五一十地说，“住在亲戚家的时候，山村里传的沸沸扬扬，我当然听说了，不过也没往心里去。你看我年轻力壮，自幼习武，什么也不怕，为了赶路，为了早一点儿回家，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你有胆量，佩服，佩服。”外祖父由衷地说。
赶牛人笑吟吟地摇着头，颇有兴致地反问，“彼此彼此，你心地善良胆识过人，你不也在这一条已经断道的路上吗？”
“我相信命运，之所以大胆上路，也是想开一开眼界，碰一碰运气。”外祖父十分坦诚地说。
种子是希望，希望火红。
落叶是尘土，尘土有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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