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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蟹船上的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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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绍贵看两个少年正在朝船上张望, 估计打头的这就是那个母亲所说的二儿子了。 他走下来,热情地邀请二位上船,并对久儿说,你母亲在船上,你哥哥也在。 母亲, 还有哥哥? 久儿飞快地上了船,在一间船舱里见到了母亲和哥哥。哥哥楞楞地盯着他,一句话了说不出。他想问问哥哥,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 哥哥还是不说话。兄弟俩就那么久久地对视着。 母亲伤心地告诉久儿:"你哥哥不会说话了。" 久儿大吃一惊,哥哥怎么会不说话呢?这不可能,决不可能! 伍绍贵在一边说:"小兄弟,不着急,以后我会慢慢对你说的。"那神情,好象他就是哥哥的救命恩人。 久儿问他:"你是干什么的?" 伍绍贵回答:"做生意的。" "船上装的是什么?" "是------ " 看伍绍贵笑而不得,久儿道:"看来,肯定是见不得人的玩艺罗!" 就在这一瞬间,久儿已经意识道他碰上了一艘鸦片走私船了。而且,他估计被海盗劫去的鸦片也可能和他们有关。现在的久儿再也不是当初在十三行前那个楞头楞脑的娃子,而是一个有主见的男子汉了。他眨眨眼,一个新的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很快地形成。他装着很不在意地样子,把他如何将几个海盗诱入洞中的事说了一遍。还没说完,伍绍贵迫不及待地问: "那些鸦片呢?" "全被我们锁进了石洞。我想一把火把它全部烧掉------ " 伍绍荣立刻打断了他:"别,别----- "他说那些货本来就是他的," 不,还有------"他原想说还有一个叫毕克的,话到嘴边又不说了。他知道,中国老百姓十有九个恨死了洋人,要是说出来, 他们就不会领他去将那些鸦片搬上船,于是摆摆手:"别慌,我去去就来!" 他要去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毕克。他心里清楚,只有这样,那个黑心的家伙才会放弃吞下这一船货的欲望 。 就在久儿和刘三上船的时候,毕克已从小窗里注意到他们了,他认出前面的那位就是在法庭上弄得他狼狈不堪的少年。唉,这个世界真是太大也太小,怎么会在茫茫的大海上又碰上他了呢!他想起了中国的一句成语:"冤家路窄",摇头苦苦地一笑。 听伍绍贵说他的那些货还在,毕克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但他不想露面,叫伍绍贵马上派水手去把那些货搬上船。伍绍贵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问他为什么不去看看?毕克用手捂着脑门,说他头痛病又犯了,想睡一会。伍绍贵转身要走,毕克又叫住了他,咬牙切齿地叮嘱,等货一运上船,就辈他们滚,滚得越远越好。 伍绍贵感到这里一定有许多文章,但不好再问,便匆匆地去了。 洞中的鸦片全被搬到船上来了,由于负荷太重,大蟹船被压得直晃。这可把伍绍贵急坏了,赶快又去找毕克,问他怎么办?毕克笑笑:"很好办!把你的那些统统扔进大海!" 伍绍贵听出来毕克在说气话,心里一百个不快活。但他也知道毕克说到做到,弄不好还真的会干出那种事。在十三行,他的弟弟哪天不被这些洋人气得吐血,但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叫他又有什么主意对付这个黄头发兰眼睛的家伙呢。使他难过的是,在中国的士地上你们洋人肆意横行,如今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你仍然是这样逞强。简直是不想让人活下去了! 远处的海面上,两只海鸥在争食,那只稍小一些的海鸥被那只大的追得无路可逃,猛地一回头,狠狠地回敬了大海鸥几下子,大海鸥吓得"咕哇咕哇"地叫着飞跑了。伍绍贵狠狠地朝大海里吐了一囗吐沫,暗暗打定了主意。 就在那天晚上,大海进入梦乡时,伍绍贵将一张小纸条悄悄地塞进了久刚睡的船舱。 久刚丝毫没有睡意,瞪眼盯着黑暗中的一点,想着怎样带母亲 和弟弟离开这里。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洋人和伍绍贵现在是不会放他们走的,是想利用他们划船 。一旦鸦片脱手,还会将他带回那个基地,象牛马一样使唤他。这且不说,万一要是让弟弟也变成哑巴那怎么得了! 一个人不能说话还算人吗!当初,就在他知道自已不能说话时, 心中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跳进大海一死了之,但一想到国难家仇,死的念头就打消了。不会说话,但他心里比太阳还明。他要好好地活下去,总有一天那深仇大恨能让洋人尝还的。 一个黑影在舱门外一闪不见了。久刚把头扭过去,发现地上有一张小纸条,借着海水的反光,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排歪歪扭扭的字: "快带你们的母亲逃命去吧,洋人要杀害你们------ " 久刚打了个寒颤,那抓纸条的手竟然象被毒蛇缠住一样索索打起抖来。------ 洋人!这船 上除了那个叫毕克的洋人没有别的洋人了。好家伙,你已把我害成这副样子了还想来害我的亲人,我还能再这样忍受下去吗?久刚的脸容因痛苦和气愤而扭歪着。他又躺了一会, 悄悄地拉开舱门,身子一闪出去了。 他一直摸到毕克的舱门囗。门半掩着,久刚推门而入。 毕克刚刚进入梦乡。 他的睡相很难看,一只眼睁着,一只眼眯着,似睡非睡,似笑非笑,象是一只狐狸在戏弄鸡崽。也许,他梦到了这一船鸦片已到 了广州,很快脱了手,他得了一半银子。那银子白花花的,装了满满两囗袋。他把这些银子背到回了英国,在海边买了好几栋别墅,那些红墙绿顶的别墅,高高低低志地错落在风景如画的海湾里,或花墙掩窗,或绿树绕门。阳光下,色彩斑烂,点缀着这弧形的海湾。他正躺在中间一栋别墅的阳台上悠闲地吸着雪茄 。 忽然,天阴下来,阵阵狂风从海上掠过,大海上那层层浪花变成了一道道绳索,向他的脖子上缠了过来,他只感到喉咙阵阵发紧,象被什么卡住了似的,难受极了。他猛地把眼一睁,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伍绍贵在加尔各答买来的哑巴水手。他慌了,想喊 , 可脖子却被越卡越紧,一声也喊不出,只是发出阵阵"呃呃"声。 久刚几乎将半个身子都压在毕克身上,一条腿半蹲,一条腿撑在地上,猛地一用力,只听见毕克的喉咙里发出一种怪异的咕咕声,接着两只眼珠猛地一瞪,嘴一张,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他翘辫子了。 久刚把潮湿的被角往毕克脸上一盖,带上门就走。 一个黑影一直躲在暗处注视着久刚。见他刚出门,那黑影跟着进了舱,掀开被子一看,毕克还没有完全断气,那双兰色的眼珠上下滑动几下,认出了是他的合伙人,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伍绍贵 便将耳朵凑上去, 听见他有微弱的声音在说:"救我----- " "好,我救你!" 伍绍贵跑到舱门囗,两面看看,见没有一个人影,又返回毕克身边,拿起那块枕巾往毕克脸上一蒙, 再找一根绳子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勒了几下,毕克两腿蹬了一阵,胳膀往下一耷,不动了。 这回,他真的死透了。 伍绍贵心花怒放,他再也没料到,问题的结局竟是就样地简洁明了。只须他略施小计,就通过另一只手结束了那个将要和他平分财物的对手。 但他决不愿意把杀死毕克的罪过揽到自已身上。他明白,杀死洋人是犯了滔天大罪的,必须找个替死鬼。其实也不算替死鬼,洋人本来就是那个哑巴害死的,只是没有死透,是他最后加了一把劲,才让他的生命划上了句号。 他决定把这件事在船上张扬出去,好给自已留条后路。 东方渐渐发白,又由白变兰,然后又由兰变成绯红,那绯红逐渐地扩大着,使得靠东方的海面上也变成一片血红了。 何绍贵命令保镳将哑巴久刚捆起来,吊到船桅上,并当众宣布了他的罪行。他原以为久刚不会认罪,出乎意料,他把头直点,承认是他杀死了毕克。 母亲发疯一般扑到儿子身上,用拳头捶着儿子:"你疯啦!疯啦!" 久儿感到奇怪,这是哥哥干的吗?为什么早不干晚不干,偏偏在这天晚上动手呢?他打着手势问哥哥,他把头直点,那神情分明在说:"是我干的,没别人!" 真是比牛还要犟的哥哥啊! 一大片浓浓的大雾从大海的尽头飘来,遮住了铅盘似的太阳。 眨眼竟下起大雨来了,雨点从天空喷射到到甲扳上,发出震耳的喧响。 母亲跑到舱里向伍绍贵哀求,伍绍贵还是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要母亲在他写好的一张纸上写上名字,说明这件事的确是她的儿子干的。母亲知道事情的严重,说什么也不肯,久儿挺身而出,大声道:"我愿写!" 从他知道这是一船鸦片的那一刻起,他已拿定了主意,非要将这船鸦片沉入大海不可。一船鸦片都被他沉掉了,还怕担当什么杀人的罪名吗!再说,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久儿顾不了那么多了。 久儿这一招使伍绍贵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他把久刚放了。 天还没黑,上川岛东面的滩头上就闪起了点点火光。 久儿故意和刘三在船头指指点点,伍绍贵走过来问你们在看会么, 久儿说那里是海盗聚集的地方,估计下半夜他们会来袭击这艘大船的。伍绍贵不大相信:"海盗不是说让你堵在石洞里了吗?" "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久儿说,"他们肯定逃了出去,正在收罗人马,淮备卷士重来!" 伍绍贵表面上装着不意的样子, 心里急得却象猫抓的一样, 他问久儿:"那你说怎么办?" 久儿果断地回答:"马上离开这里!"他告诉伍绍贵,离这二十海里有个叫品字湾的地方,三面环水,一面向海,中间有一条水道,把船隐藏在那里,保证万无一失。 伍绍贵不大相信:"海盗能不去那里?" "不会的。任何人也不会相信商船会停靠在那里的。"他说起小时候曾跟祖父到 海里捕鱼,碰到了风浪,在品字湾里躲了三天三夜,安然无羌。 伍绍贵眉头紧拧得紧紧的,一时拿不定主意。 两个保镳也在一边说:"大人,快离开这里吧, 船上的货要紧。" 伍绍贵在船上转了几圈,最后决定把船开进品字湾。 久儿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刘三带着自已的母亲乘小船先回广州,叫刘三回去打探朝廷禁烟的风声,然后再来品字湾报个信, 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看伍绍贵不放心的样子,久儿说:"你是怕他去告发你,对吗?哪能呢,他是衙门通辑的要犯,怕连衙门囗都不敢过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伍绍贵想了想,只得依从。 可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走,说珠江边的八宝镇上也没什么牵挂的了,母子三人要死就死在一块。 久儿哀求母亲:"海上风高浪大,万一有个好歹------" 母亲往船梆上一靠:"不走,说什么我也不走!" 久儿知道母亲不放心自已,又说:"妈,我已经是大人了!"他撸起胳膀,露出了一块块肌肉,那隆起的地方象有只小老鼠在上下窜动。跟他父亲当年的一模一样。不是吗,儿子长大了,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看出来了,这条船上装的全是鸦片,让久儿留在这里,他们会将这一船鸦片全都沉进大海, 对于一个被鸦片害得家破人亡的母亲来说,有什么能比这更令她欣慰的呢! 伍绍贵也在一旁劝母亲:"大嫂,你回去吧,你的两个儿子在这,我会象对亲侄子一样对他的。"他将脸伸到母亲胸囗,悄声说: " 等这批货脱了手,也有他们一份呢!" 好说歹劝,母亲才答应离开这里。 母亲和刘三上了那条小船,久儿还将毛头也放进了船舱。刚坐稳,毛头象箭一般地从舱里跳了出来,又回到久儿的身边。久儿知道,它是不愿离开自已的主人。他一把抱起毛头,亲妮地说:"好, 好,我的毛头不走,不走,就留在这儿----- " 当小船摇向大海深处的时候,久儿使劲将脸别了过去,过了好久,实在忍不住,还是望了望远去的船影,他好象看见母亲那满头的白发在风中拂动,看见母亲正抬起手在抹眼泪。他忽然想到 ,这一分手可能再也看不见母亲了。他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他和哥哥不能随母亲一同回去吗?继而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哥哥是伍绍贵花钱买的,他怎么舍得轻易放他走呢! 阵阵海风吹了过来,掀动着久儿的衣襟,将他那长长的发辫吹到了胸前,他抓起辫梢狠劲朝后一甩,那辫子立刻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就在辫子一甩的刹那间,所有的后悔,胆却都随之消失。久儿横下了一条心,他的面前纵然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荡,去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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